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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船抛锚了，磨蹭了好一阵，才停靠好。有人下船来了，男男女女，各色人等，多是日本人，行李都很简单。人流的密度比较大，只见许多的人脸，拥拥挤挤地向他走来，忽然在拥挤的人流里，出现了穿着制服的中西功手提咖啡色软牛皮包稳步走来。待走出检票大门，他忙迎了上去，向中西功深鞠一躬，眼泪都几乎掉下地了。

&ldo;先生，您回来了。&rdo;他伸手接中西功的提包。中西功很激动，也向他点头致谢，急不可待地问：&ldo;您好吗？&rdo;&ldo;很好很好，谢谢。&rdo;他转头招呼黄包车，顺势抹了下眼泪。扶中西功上车，低声问：&ldo;身体好吗？&rdo;

&ldo;谢谢，很好。&rdo;

&ldo;辛苦了，辛苦了。&rdo;

两人坐车到了留青小筑28号，惠子高兴得围着中西功转来转去，方子在厨房忙烧水、做饭，中西功执意留程和生一起用餐。程和生边笑边抹眼泪，说：&ldo;先生回来了，我不喝酒已经要醉了。&rdo;惠子莫名其妙，张眼看他，用不通的中国话问：&ldo;这种酒，不喝，有？&rdo;

饭后，中西功赶走了惠子引程和生走进书房。两人好像刚见面，紧紧地握了手，程和生忙问：&ldo;朋友们都好吗？&rdo;

中西功苦笑一下：&ldo;很不好。&rdo;

程和生吃一惊：&ldo;出事了？&rdo;

中西功点了一下头。

两人相视一眼，沉默片刻，程和生又问：

&ldo;见到那位白川次郎了？&rdo;

中西功又苦涩地一笑：&ldo;没有。&rdo;

两人又沉默了一刹，中西功轻声说：&ldo;不过上级给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应该说不虚此行。&rdo;

&ldo;这就安排你和老吴见面吧？&rdo;程和生一听大喜。

中西功轻摇手：&ldo;不忙，有个要点，我还得查一下。不过你可以先告诉他一声，我回来了，免得他挂念。&rdo;

程和生听了，心中又不免有点伤感。今天他看到了老吴和中西功两种脸色和感情。一个是可以解释为冷静的淡漠，一个是明明白白的热情。作为两者之间的联络员，叫他怎么评说呢？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跳出个人圈子，就完成任务的角度而论，也许不能不承队，老吴这种淡漠也是一级领导在特定形势、条件下完成任务过程中所不可或缺的。地下工作，哪有缩手缩脚或者嘻嘻哈哈、纠缠个人感情，可以完成任务的？这样一来，他心平了许多。不过仍旧对中西功说：

&ldo;如果你需要的时间不长，暂时也可以不告诉他，反正你已经回来了。&rdo;

&ldo;不长不长，今天下午我就查一下。&rdo;

原来，在东京，中西功把探知日军&ldo;南进&rdo;发起战争日期的希望最后寄托在佐山伊之助身上。三天内，先后两次去和佐山聊天，帮他卖书，和他谈如何到上海开书店，最好在开战前佐山就跟他到上海走一趟，等等。孰料，佐山竟对他笑道：&ldo;我姐夫说了，开战不开战还没定呢，也许明天就对美国佬开火，也许永远不打他们了，得看和他们的谈判。美国答应我们的条件，就不打他们；不答应，就不客气。还说，这种秘密，不要我问。他说现在背叛天皇的人很多，谈话不小心，就会被俄国间谍听去。我姐夫是个一心向上的人。&rdo;

中西功哈哈笑：&ldo;你姐夫是个神经病，他没说你可疑？&rdo;

佐山也笑了：&ldo;没有。&rdo;

中西功在佐山书店应付到中午才告辞。正像俗话说的，无巧不成书，在回&ldo;千代&rdo;旅社的路上，他撞见了军报道部的佐藤癸二，佐藤脸上油黑，胡茬很长，斜背个皮囊，穿军装，没戴帽子，两人相视良久，才都露出笑容，继而惊喜地互相握手，互相问好，中西功抢先问佐藤：&ldo;台湾怎么样？要进攻了吗？&rdo;

佐藤先是愣怔了一下，继之仿佛明白了这位在&ldo;满铁&rdo;的朋友是掌握全盘军情的人物，便平淡地说：&ldo;没有。在等待，看谈判。驻德国的来栖大使已经到美国去帮助野村特使了。谈判最后日期限在月底，到30日为止。内部消息说，没有成功的希望。海军已经在獭户内海集结完毕，我想要求到那里去，没批准，今天还得回台湾。&rdo;

&ldo;噢，&rdo;中西功紧握佐藤的手：&ldo;祝你得到功勋章。&rdo;

他真高兴，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佐藤说得具体，情况基本摸清，但是还需要查对一下，他估计在他逗留东京期间，在&ldo;满铁&rdo;收到的&ldo;编内参考&rdo;里，会有这方面的消息。

从留青小筑出来，程和生送中西功到&ldo;满铁&rdo;，自己回拉都路住处休息，连日来的紧张疲惫，使他几乎支持不住了。

中西功进了&ldo;满铁&rdo;，一头扎到资料研究室。匆匆翻阅近期内新到的各种&ldo;编内参考&rdo;、&ldo;情报交流&rdo;、&ldo;调查通报&rdo;、&ldo;军部通报&rdo;、&ldo;军密&rdo;、&ldo;绝密&rdo;、&ldo;机要&rdo;

终于找到他需要查对的条目了。在1941年11月6日的《编内参考》上，&ldo;对美国谈判要领&rdo;栏内，刊载&ldo;来栖大使今日飞香港转美，协助野村特使与美国谈判，详细申明日本对美谈判条件之最后让步，坚决要求按甲案迅速达成协议。对美方徒尚空谈的非现实态度，要促使其对日本可能接受限度的认识，谈判以11月30日为限，不再拖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