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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说实在的，即使此刻，中西功对日本是否真敢发动&ldo;南进&rdo;战争，心下仍存怀疑。再翻10月26日的《朝日新闻》。26日，他正在海上航行，船上没有报纸，也没有广播。在报纸头版，有条加边消息：&ldo;首相偕海相参拜伊势神宫。&rdo;他暗吃一惊，这可不是好兆头。东条提前晋升了大将，组阁担任了首相，仍兼着陆军大臣。陆军和海军的矛盾，由于他地位的变化，会有某些缓和，而和海相岛田繁一郎一起去参拜神宫，无疑是向陆海军各部各级的一次姿态展示。但更重要的，这是一次对外宣传性的展示，具体说是对美、英的展示：日本国内军界一体。

参拜神宫，一般人都认为是无事消闲的活动，中西功却知道，东条和岛田是要借此机会进行个人密商。这恰恰不是他们的消闲活动，而是战前的积极密谈和希企得到精神支持的真心祈祷。

中西功决定：马上找到尾崎秀实。他出房进电话间，拨号码找尾崎通话，半天没一点回声。他自问：怎么回事？近卫下台，尾崎的电话也撤销了？抑或出了意外？他轻轻挂断了电话，又拿起话筒，拨了号码，对方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尖细：&ldo;你是谁？&rdo;

&ldo;请找水野成先生说话。&rdo;过了一阵，传来男人的声音：&ldo;你是哪位？&rdo;

&ldo;听不出我的声音吗？&rdo;

&ldo;因为我有点感冒，您是哪位？&rdo;

&ldo;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rdo;

&ldo;听出来我还要问你吗？你是谁？&rdo;对方紧追不放。

&ldo;噢，我是你叔父彦三郎，我应征入伍了，马上要上船，来不及去看你了。&rdo;

&ldo;是吗？噢，多多保重，哎，哪个彦三郎？&rdo;

&ldo;好的，再见。&rdo;中西功重重叩上话筒。接电话的人不是水野成，如果是他，在听到他第一句话后，便会惊喜地轻叫一声。然后用调侃的语调，学他的话：&ldo;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吗？&rdo;这是他们每次通话的习惯，后来变成接头暗语似的。而且，从口气听，十有八九不是水野成家的人。那么是什么人？水野成也出了意外？他又拨号码，找洪津良胜。&ldo;请问，浜津良胜先生在吗？&rdo;

&ldo;浜津良胜？&rdo;对方温和地反问：&ldo;你找他干什么？&rdo;

&ldo;朋友，好久不见了，想念他。&rdo;

&ldo;到警视厅看他去吧。&rdo;对方挂上了电话。中西功手握话筒怔住了。事情很明白了，滨津良胜进了警视厅，尾崎和水野也不必找了。可见那位&ldo;白川次郎&rdo;给发警报并非无缘无故。至于他到底是谁，现在无需查证了。也许是他们之外的某一位朋友，也不需再想了。所谓自己的安危，推到一边去吧。眼下最急迫的是赶快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怎么完成法？他放下话筒，回到住房，眼望窗外，凝思：可惜海军部里没有熟人。

到总参谋部去一趟怎样？在那里会看到些有用的现象。但是，凭一个&ldo;满铁&rdo;调查员的身份证，硬闯进去，是毫无道理的。即使闯进去，有谁会对你谈什么&ldo;南进&rdo;不&ldo;南进&rdo;？谁会给你看绝密文件？即便有熟人，有亲友，要想进那个大门，警卫也是不允许的。那是何等森严的机关？

只有到军报道部去试一试，那里有个佐藤癸二，是个记者，过去有过一面之识，从他口里也许能探得一点消息。记者、医生、演员，这些知识分子，最喜欢高谈阔论。记者们见了面，首先说的是他们各自获得了什么新闻，通告对方，某条消息他已占领了，对方不需再去白跑腿了。有时甚至把写好的稿件向对方展读，以示消息来源和他有密切关系

第二天，他真的到了军报道部。只见楼上楼下编辑记者们都在忙碌。办公室的门都大敞着，整个大楼有一种奇怪的嗡嗡响声。他向一个编辑打听佐藤癸二。

&ldo;噢，你请坐。&rdo;这位编辑头也不抬。他便在他对面坐下。这位编辑正忙着改一篇稿子。一边改，一边低声骂：&ldo;自杀，自杀，日本人就会自杀。不爱惜生命可是抢劫也不是出路啊&rdo;

他改着改着，突然停笔，面对满篇涂红的稿纸发愣，过了一会儿，摔下笔，抓起稿纸暴怒地把它撕掉，抛进桌腿旁纸篓里了，然后抬头看中西功：&ldo;你是？噢。&rdo;

他伸手在桌角一探稿件中翻找着，同时说：&ldo;你是佐藤先生推荐的噢，松山先生，实在抱歉，你的稿子，我们不能用。&rdo;他从稿件中找出几张字纸，推给中西功。说道：&ldo;因为没有版面了，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支持，谢谢。&rdo;中西功客气地笑着：&ldo;不不，我是来找佐藤癸二先生的。&rdo;&ldo;噢，实在对不起，请到记者间去看看吧。&rdo;他向斜对面的大房间指一指，那里记者们吵吵嚷嚷，闹不清谁在干什么，有几个正在打电话，好像在和对方吵架似的大喊大叫。中西功起身走进记者间。没人理他。也不见佐藤癸二在那里。他站了一会，自己拉把椅子在张空桌前坐下。左前有三个记者在谈论什么，其中一个坐在桌子上，一条腿蹬着椅子背。声音特别大，好像要和打电话的人比高低：&ldo;那么好了，以后不要我们记者了，等仗打起来，让大本营自己去作战地采访吧。&rdo;

&ldo;简直莫名其妙，采编主任都不得入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就是开战吗？&rdo;另一个发牢骚。&ldo;他们忘记了，我们是无冕皇帝，仅次于元首。&rdo;第三个笑嘻嘻地说自我解嘲的俏皮的风凉话。&ldo;好了，不要说了，把荣誉让给美联社吧，日本是劣等民族，没有资格发世界新闻。&rdo;第二个又发牢骚。&ldo;他们是拿不到这种内幕消息的，他们只能发表罗斯福和赫尔的谈话。&rdo;第三个仍旧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