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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ldo;被捕了。&rdo;女打字员的话被证实了，张明达只觉得头脸发热，怔怔地瞪眼看陈一峰。陈一峰向他一摆头：&ldo;快去吧。&rdo;他当下明白；急忙出门下楼，出复兴路125号，回八条巷自己的屋，脱去制服换了装，赶往小火瓦巷长治里1号李得森的诊所。李得森不在家。张敏告诉他：&ldo;老李到上海找老吴去了。&rdo;然后向他证实：&ldo;日本同志确实被捕了。&rdo;&ldo;我们怎么办？&rdo;他问。&ldo;等着吧。&rdo;她说：&ldo;该于什么干什么，等他回来再说。&rdo;张敏是个小学教员，举止言谈恬静文雅。到南京站来，和李得森夫妻两人以开设中医诊所作掩护，建立起南京站，指挥大家有系统地深入开展工作。&ldo;我们失误了。&rdo;张明达恼恨他说：&ldo;议而不决，决而不行，怎么交待！&rdo;&ldo;我们只能如此。&rdo;张敏低声说：&ldo;西里刚交来一份情报。日本海军在太平洋上要进攻中途岛。我处理的，老李带去了，今天你到上海，打听一下程和生的消息。&rdo;&ldo;程和生叫我等他。&rdo;张敏想了一阵，轻声说：&ldo;也好，不管怎样、我们要坚持着，一切等老李回来再说吧。&rdo;张明达去了上海，当晚宿在阔行路自己家里，家里人说：&ldo;程和生没有来过。&rdo;第二天回到南京，下午到了小火瓦巷老李诊所。老李却还役回来。一连三天没见到老李的影子。张明达问张敏：&ldo;会出什么意外吗？&rdo;&ldo;不知道，反正我在这坚守着。&rdo;她说。&ldo;那当然没有问题。&rdo;张明达横眉仰头：&ldo;但是听不到消息，憋死人！&rdo;是啊，在公开战线上，敌情不明的时候，令人着急，难下决心。在这隐蔽战线，情况不明，尤其令人不安。直到他又一次去上海归来，才见李得森摇着大纸扇在给患者瞧病，他大大松了口气，排在候诊的最后一名，坐在椅子上观察老李。看不出老李有什么异样，仍如往常那样不慌不忙，按部就班，也不向他送什么暗示的眼色。他的心稳住了。

待最后一位患者告辞出门去，他到老李桌前坐下，轻声问：&ldo;怎么才回来？&rdo;

李得森起身去洗手，张敏给他送来一杯茶，一条毛巾。老李回到桌后坐下，半天不说话，张明达意识到他有不便出口的话，便单刀直入问道：&ldo;出了什么事？&rdo;

&ldo;哪能老出事！&rdo;老李故作平静。

&ldo;见着啦？&rdo;

&ldo;见啦。&rdo;

&ldo;怎么决定？&rdo;

&ldo;暂时不动，坚持，原地不动。&rdo;

&ldo;还有呢？&rdo;

&ldo;如果我们立即撤退，恐怕要给被捕的几位同志增加更大的困难。使他们陷入不能应付的境地。&rdo;

&ldo;这两句话说了六七天？&rdo;

&ldo;不错，六七天就说了这么两句话。&rdo;

张明达感觉到好像同李得森一起坐在一辆快速行进的轿车里，车子突然刹住了，心理顿时升起一股预示着将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故的滋味来。两人沉静片刻，张明达自言自语他说：&ldo;就这么干等着？领导上总该给想个具体办法呀！&rdo;

李得森没有回答，脸色很难看。

&ldo;怎么？吵架了？&rdo;

老李仍然不声不响。张明达明白了，定是他和老吴发生了争论。

&ldo;中西功和另外两位日本同志也被捕了。&rdo;李得森心情沉重地接着说。

张明达不觉惊问：&ldo;程和生呢？&rdo;

&ldo;没有消息。&rdo;

张明达一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李得森把大折扇放下，说道：&ldo;事已至此，只能是这么办了。应该说，领导上这个决定，是经过周密考虑的，是正确的。当然，决定本身含有很大的危险性，特别是我们南京站，应该坚决执行领导上的决定。我是站长、书记，没得说的，叫我上刀山，我眼睛不眨。可是我身后还有一大帮呢，就是现在转移，也不能拍拍手、掸掸灰，说走就走啦。得安排掩护职业，得改名换姓，得找妥关系，哪点安排不当，一旦出事，又是白白送给敌人了。&rdo;李得森不自觉地又激动起来。

张敏急忙制止他：&ldo;看你说了些什么？&rdo;便转向张明达道：&ldo;回来就这个样子。&rdo;

李得森把大折扇&ldo;哗&rdo;地一声打开，扇了两下，又&ldo;哗：&rso;地一声折起，往桌上一摔，突地站起，冲动得脸红脖子粗：&ldo;现在几个地方都出了事，情况这么紧急，剩下我们这个南京站，还要我们在这等着。&rdo;

张敏向他正色喝道：&ldo;你冷静点好不好！&rdo;

李得森焦躁地左转右转，像寻找什么，不响了，张敏把掉在地上的大折扇捡起来，往桌上一拍，转身走了。

过了一阵子，李得森才用缓和的口气对他说：&ldo;就这样，六六天来，就说了这么两句话，&ldo;等着吧&rso;。&rdo;

张明达无话可说，还有什么好说的？等就等着吧。他希望有转机，但是他干过武装，知道什么叫阵地，内心里便打定主意，准备牺牲。回到八条巷，

重新把自己房间里的每件东西检查了一遍，床上席下，桌子抽屉里，到处翻个遍。除了&ldo;中央社&rdo;的印刷品而外，一张可疑的碎纸片也不留，任你什么宪兵特务翻找去吧，墙角砖缝花盆里，电灯罩子底座下，门窗木板裂隙间，什么也没有，衣袋里除了&ldo;中央社&rdo;的职员证而外还有几张李得森为他开的胃病处方。还有一张&ldo;良民证&rdo;。噢，不，在另外几件衣裳袋里还有三张&ldo;良民证&rdo;，得转移到别处。最后定神仔细地想，现在只剩一条百来斤的汉子，看着办吧。除此之外，找不出一点牵累别个同志的痕迹和可疑之物。在这个胸膛内除了鲜血别想得到别的。那颗心，即使不跳了，也是共产党的。行了，如此这般，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