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大夫是江南有名的杏林高手,医术高超,崔家请惯了的。诊断自是不会有假。崔璟晨却还是不愿意相信,兀自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又请了几位回来。王氏竟也不拦着。
然而纵使情感上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王氏还是极为理智地迅速把崔璟萱移出了乔氏的屋子,搬回她们所居的院子,并果断封了院子。乔氏产后身体虚弱,万一有个好歹,她怎么跟二弟交代!
幸而大夫也说,症状尚且不深,府里各处熏染着药草,他们才到平城半日,想来府里应该无甚大碍。离得近的崔璟雯崔凌几个,也煎了药服着。
月上柳梢,府里才将将折腾完。今夜,合该是个不眠之夜。
王氏陪着喂了药,怔怔地隔着纱幔凝视着床上还躺着的崔璟萱,只觉得身心俱疲。怎地就染了天花呢?萱儿还这般小,这要如何熬过去!
“夫人,身体要紧,您劳累一天了,先去歇着罢。奴婢幼时得过天花,让奴婢来服侍吧。”
屋子里很静,阿拙清亮的声音听着竟也让王氏觉得安抚,她侧过身子看着这个以前未曾太过注意的丫鬟。
阁里的丫鬟大都遣了出去,即便她们是主子,也不能枉顾下人的性命。侍墨侍竹自然是衷心的,都留了下来。这两个丫头陪了萱儿多年,论周到论精心,她都放心无比。
眼前这丫头,平日里是个话少的,今瞧着,倒是沉稳。
“萱儿……”
夜深了,崔璟萱恍惚地睁开酸涩的眼,仿佛又听到了熟悉的教人□□的轻笑,好冷……想着,小身板又瑟缩着寻了个温暖的地方窝进去,小声地喟叹出声。
“呵,这丫头~”
头顶有人绚烂地笑开,那般殊色,可惜了,无人窥见。何韧看着她的睡颜,足尖停顿了下,解下自己的外袍把崔璟萱包裹起来,继续向前掠去。
就是这一停顿的时间,后面阿拙已经追上来,看着何韧不羁的样子,不禁有些难得的迟疑:“韧,我们,真的不向大夫人解释下?”
“血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前面的何韧眉目没有半丝波动,显然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全然不觉自己大半夜劫走人家闺女还不留信,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又想起什么事情,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他七八天前已经给崔璟炎传过信了,自然是十分坦诚地悉数交代了。
想必,明天,崔璟炎的信就该到平城了。那个时候,崔璟炎的宝贝妹妹都该被他带到伈郡了。
难得回击一次,他可是十分期待崔璟炎那副不动如山的脸上出现诸如气闷、愤怒等情绪呢,仅仅想想,都让人期待不已,心情愉快啊!
“啊……”大清早,园子里万籁俱寂着,一声女声的尖叫忽地打破了这份平静。亏得园子封了,阁里没几个人。
说是如此,侍墨侍竹听到这声响,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赶忙放下手头的东西奔了过去。哪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慌张乱叫?该不会是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偌大的府里,找几个出过天花的下人还是能办成的,管家亲自去挑了全拨过来照顾崔璟萱。侍竹和侍墨其实都没出过天花,不能近身伺候,但即便只是看着这些人,让伺候地更精心些,到底都让人更加放心。
“怎么了?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侍竹姐姐,我,奴婢早上来伺候小姐梳洗,小姐,小姐她……”小丫鬟畏畏缩缩地说着,手里的盆子已经摔在地上,连衣服都浸湿了一片。眼神闪烁,说了半天,竟不肯再说下去。
两人听得更是焦心,偏偏这丫头断断续续,侍墨都忍不住催促:“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那丫鬟颤着手,垂着脑袋死死抠着衣服,一副英勇就义般地说了出来:“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萱萱不见了?”崔璟晨进来恰好听见,忍不住气血上涌,把手里捧着的药材盒子扔给后面的小厮,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气急地掐住那个小丫头的肩膀,几乎吼着追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见了?”
小丫鬟被他骇人的气势和瞪红的双眼吓到,已经泪眼汪汪,瑟瑟抖着:“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晨儿,跟她无关,放开她吧。”王氏的声音犹如仙乐般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