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太阳释放出耀眼的光芒,将周边的云彩都染红了,寒风依旧不减,光秃秃的树木也跟随着风四处飘摇,颇有些抵不过去的感觉。
钱云身穿白色大氅,头上带着与镶了狐狸皮毛的帽子,从下马车到屋子的路不算远,即使动着也挡不住身上的冷意,忍不住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小暖炉,快步往家里跑。进屋后热浪迎面扑来,她将手炉递给晴雨手中,自己开始脱外面的大氅,笑道:“也不知怎的,觉得今年冬天很是难熬,虽不说天天盼着春来,这会儿倒是想的紧了。衣裳也能少穿两件,瞧这厚实的,包起来倒像个粽子。要是遇个什么事,就连跑都跑不动。”
她这话分明是想到了前世自己被程家人推下马车后,一帮贼匪追着她跑的情景,嘴里说着轻松,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悲凉难过,做弃子的滋味没有谁能受得了。
哪知她的话音才落,只见从内室力走出个人来,他穿着一身里衣,长发披散着,懒懒地靠坐在椅子里,冲她笑得很是欢畅。
钱云忍不住笑起来,也顾不得心里的疑惑,让晴雨取了梳子来亲手帮他梳头,想来是沐浴过了,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
“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照坐直身子,由着她帮自己通发,漫步境地说:“中午那阵儿,听说你去白家送东西了,怎么不打发个人去送。你也不问问我为何回来?当真是无人管束你,你自己无法无天了,连自己的爷们都不记挂了?”
钱云抿嘴笑,也不忙着帮他梳发,身子贴着他宽阔的后背,两只手虚虚环着他的脖子,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当家的,自己家卖出去的头一件东西自然得慎重些,若是把这头一件伺候好了,还愁以后没有买卖来?再说你这话可是愿望我的很,我无时不刻不记得自己已经是有了夫君的人,不过成天闷在家中也没什么事,所以倒不如自己忙着打发时间了。你不是说要上京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回来了?”
朱照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拥进自己的怀里笑道:“不过是拒绝了父皇的好意,想来少不了要好好训斥我一番了。”
钱云不解道:“听说不是立了大功?还有赏赐,怎么又惹到圣上了?可是要紧?我却是半分都帮不到你。”
朱照见她红润的小嘴嘟起来,心都忍不住跟着化了,笑着在上面轻嘬了一口,摇头道:“父皇让我娶姚大将军的女儿,被我给拒了,这次想来少不得要好好挨一顿骂。”
钱云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自己的担心并不能帮到什么,所以只能安静地垂眼看着地下,感受着他灼烫的呼吸,听他继续往下说。
朱照虽然与她分别的时间多,但是依旧想的出来她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鼻尖抵着她的,温柔地舔着她的唇,轻声道:“别难过,爷们心里装着你,不舍得做让你不快的事。”
钱云依旧勾着他的脖子,闻言水亮的眼睛抬起来望进朱照深如潭水的眸子里,摇头笑道:“我倒是觉得可惜了,你该应了,有姚大将军这歌大助力,以后做什么事都不用愁。即便那些曾经轻视过你的人也该高看你几分。”
朱照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纤瘦的脊背,低低地笑引得胸膛震动,在钱云的耳侧清晰的很:“傻丫头,借着别人的势力狐假虎威,那不是惹人笑话吗?既然想站在那个位置上就得有自己的能耐,不然就算将来坐在上面也会被人给拉下来,稳当才是要紧的。更何况,谁知道那是不是皇上一时兴起给大家伙设置的陷阱呢?掉进去,只有万劫不复,该当是慎重些。”
这事倒不愿朱照多心,当初皇上没少做过这样的事,就连考验几个皇子功课,连赏赐中都带着考验,朱照一早就注意到皇上的嗜好,所以他才养成不轻易相信的习惯。如今越发大了,江山权利成为众人眼中最渴望的东西,他自己更要站的稳妥,不让任何人拿住他的一星半点错处。
钱云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所期盼的是看着他坐在那个位置上,隔断钱家、邓家的富贵路,至于其他与她无关,而且这一切本就与她没什么关系,所以她只是抿嘴笑道:“这些事你心里有分寸就成,我也只盼着你好。累不累?我让人早点备饭菜,吃过了早些睡觉,养好精神才好。”
朱照却对她这般体贴温柔的样子很不喜欢,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在她的心里,所以她才能这么平淡的回答自己。他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凉凉地说:“莫不是你希望我娶了琳琅?怎么这才多久就不想伺候我了?”
钱云将自己的下巴从他的手里解救手里,笑着说:“女人都是自私的,我当然希望你只属于我,可是我知道这是天下间最不可能的事情,你有你的报复,你的渴望,我永远不会成为那道牵绊你的力量,我只会看着你走到最高的位置,你的渴求达成,我只会为你高兴。你的身边需要能帮助你的力量,而我除了些微薄的银子再无其他,所以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拦着你。”
朱照冷笑一声:“你倒是真知道分寸,如今看来我应该多夸奖你两句。”说完将钱云从自己怀里推开,转身回了内室。
钱云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得他不痛快了,看了眼笑着摇头,转身出去吩咐人去准备晚饭,想了想还是自己去厨房亲自张罗了。
朱照见她没跟着进来,心里的气蓦地堆的更凶,躺在床上背朝着外面。中午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就算钱云是为他好,说的再怎么有道理,他也觉得不高兴。别人只当他是喜欢钱云的姿色,与他自己来说却不止如此,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他喜欢的一切东西,能让他像个凡夫俗子一样感受生命,不必绷着一根弦生怕哪天突然锻炼,她大抵就是能缓解那种氛围的存在,所以他在不忙碌的时候很想念她,也会傻傻的想着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谁知道他好不容易回来看她一眼,她竟是这般轻易地就说出这种话来,当真让他气闷不已。
钱云在厨房忙碌了好一阵,让人将饭菜摆好,这才进来喊他吃饭。哪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竟是不小,就算没走近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怒气冲冲,顿时哭笑不得,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背,弯着腰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殿下该吃饭了。”
这一道声音让朱照不争气的酥了半边身子,心里真是又气又好笑,转身拉着她灵活的换了位置,将她压在身下,对着那张唇就亲了下去,凶狠又霸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怨气梳发干净,只看着那片唇红肿了才罢休。
钱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把他惹怒的,就当让他还回来了。去不想他将她拥抱在怀里,叹口气说:“你怎么这般心狠?我倒宁肯你不这么懂事,和我哭闹才好,这样我的心里还能觉得好过些,让我觉得你心里装着我,哪知你开口就这般痛快的将我推给别的女人,你让我的坚持算什么?”
钱云摸着他的脸颊笑着说:“正是因为在乎你,所以才不愿意让你因为我而委屈,我知道那个位置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自己的不懂事害得你有遗憾。我并没有不在乎你,我愿意为大事让路,等你完成了我们再说这个可以吗?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直到你觉得不需要我为止。”
就连钱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话里面哪句真哪句假,她现在只能随着他的意思说,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不会再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了。
两人间的别扭终于消失,一道用了饭菜,躺在床上说了会儿话这才睡觉,难得安静的一夜,他摸着她的肚子疑惑地问:“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尚不算短,我又那般使力气,怎么还没有动静?我倒也盼着什么时候能安稳些,等你生了孩子,该是个女儿,要像你多些,我可以看着你们在一起玩耍,这样无忧无愁的日子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钱云只是抿嘴笑,却不开口说一句话,她一直没告诉他的是,每一次在一起后,她都会强忍着困意,在他陷入沉睡后用求来的法子避孕。她觉得既然他们对彼此的未来都没有多大的希望,倒不如真到了离开的时候,不要有任何的牵绊,这样对谁都好。
朱照在家里待了好几天,而白夫人的新衣裳也让她极其有面子,平日里相处得甚好的夫人们纷纷问她这是何处做得衣裳,白夫人极为得意地说出自钱云之手,眼睛却是看着邓夫人,那分明就是再说邓夫人是如何眼拙,竟把这么个活银子给弄丢了。
邓夫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真的气,如此看来钱云确实好的多,当初是她挑剔了,不管怎样总好过现在这个没什么家世还唯唯诺诺的人强。回到家后坐在那里生闷气,邓远遥从外面回来见娘脸色不快,赶忙问到:“不是与夫人们聊天去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邓夫人张脸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当初要是让你哥和钱云早点成亲就好了,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那钱云虽不和我的心,但是那个赚钱的脑子我确实是佩服的。你没见她给白夫人做的那身新衣裳和首饰,今儿可是赚足了面子,就连我都羡慕的很。如果她是我的儿媳,咱们母女两的面子还用愁吗?说到底是你哥没出息,好端端的招惹那个钱秀做什么,我听说她娘已经被禁足,一个小妾成天的兴风作浪,活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活该,连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要我说还是这钱秀最不是哥东西,一个姑娘家这么不知廉耻,勾引姐姐的未婚夫婿,这要是真追究起来是要了她的命也不过分,丑人多作怪,我如今想起来就觉得像是看了一桩最恶心的东西一样,往后不要让我们看到她们的才好。”
邓远遥嘴角勾出一抹淡笑:“娘啊,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该说虾了眼的是女儿,明敏被人玩弄在手掌间还把她当朋友可怜她。如今我更是悔得很,总有一天我要将这口气给出了。”
却说钱云与朱照本来好好的,前几天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他还请了大夫来给两人诊脉,大夫都说两人身体好的很并没有什么不妥,所以他对那事梗上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很吓人,就像是再看自己的仇人一样。
钱云弯着嘴角笑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用这么吓人的表情看着我?”
朱照低下头抬起手档在下巴处笑,竟是越发大的声音,就在钱云疑惑不解地时候,听他说道:“钱云,这就是你的在意我?如果不是我突然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既然不愿意,你就开口,何必委屈自己?我这个没用的皇子也不必挡着你嫁给别人的路,免得误了你的富贵。”
钱云一脸不懂的表情的看着他,喃喃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照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不管是眼睛还是脸上再看不到一点温柔的表情,狠戾残忍的像是哥讨命的阎王让人生畏:“你我每夜欢好后,你都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我每次醒来你都不在我身边?”
钱云从没想到自己的这个秘密居然这么早就会暴露,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沉默地跪坐在他身边,这种沉默让他觉得自己头顶的这片天突然变得阴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