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被记录到谱纸上,逐渐汇聚成了《anneésdepelèra》最初的模样。《lesclochesdeneve》构成了它的结尾‐‐那是他们居住的小镇居所在窗台就能看见的圣&iddot;彼得大教堂,清晨时一个交融的吻构成了它近似于小快板的如歌速度,清朗悠远的钟声让崭新的一天开篇就是勃勃生机。
李斯特在他的音乐集子的扉页上用了一句诗来作为卷首的题词,选用了夏洛琳为他朗读过的《恰尔德&iddot;哈罗德游记》里的诗句:
我生活于自我之外,
但成了我周围世界的一部分。
李斯特决定好好珍惜这些可爱的音乐成果‐‐他觉得它们还可以更美好,决心花一辈子的时间好好修整它‐‐因为这不仅是他的所见和经历,是他在艺术家崇高意识下的思考,更是他试图在音乐中表达强烈的悸动与领悟。
窗外的鸟啼再一次婉转成欢歌,幼嫩光鲜的新叶和着繁花一起组成了盎然的春色,这是音乐家们在瑞士度过的第二个春天。
李斯特正在给桑写信,邀请这位身体和灵魂都叫嚣着自由的女作家来旅行散心。他也在信中提及了自己的近况:
&ldo;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尝试不停地写作,音符的、文字的,想尽各种方式记录下这些色彩斑斓的精彩。
我现在深切体会到了你写稿时的心情,尽管我的手很想说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真的很美妙‐‐但是得了吧,在思绪打结、为一个修辞苦想的时候,我真的想把笔和纸连同桌子一起扔出窗外!
它们是天使也是魔鬼,上帝是怎么制造出这样可爱又可恨的事物的?说到这里,我要由衷地感谢陪在我身边的夏洛琳,她接纳并安抚了我所有的烦躁,让我得以重新回归宁静,找到那条洒满阳光的小路……&rdo;
这样的信件也会稍微修改一下,装进属于肖邦先生的信封里‐‐当然,信中会省略掉邀请他来瑞士的相关语句。毕竟这位可爱的波兰人在前年结束了他的欧洲游历回到巴黎后,便像一颗青松般扎根在了法兰西,推掉了一众好友的邀约,安安静静地继续着他作曲、教学和沙龙三合一的生活。
邀请肖邦来日内瓦,一定会被他嘲讽&ldo;这奔波劳顿的几天够我写几首小曲&rdo;&ldo;身体不适,不想出门&rdo;&ldo;我以为我们的默契用信件和音乐传递足矣,没必要非得让我站在你面前&rdo;云云,李斯特才不想看他这样的语句呢。
尽管波兰人的信件总是令人期待,但匈牙利人发现自来日内瓦后,某人信件里的措辞总有些意味不明的尖锐,就像一位兄长被抢走了一直疼爱的小妹妹一样。
这种带着些许敌意的友情曾让李斯特纳闷不已。但想来昔日要好的三人,现今巴黎就独剩肖邦了,他便将这种怪异感翻了篇。给他的信中时不时会提到自己创作中的困窘境地,比如这次他就添上了&ldo;我写得头昏脑涨,就像周围瑞士人常说的谚语‐‐迟钝得像个乐师&rdo;。
李斯特完全可以想象好友收到信时嘴角扬起的那丝弧度,他一定会心情极好地回到写字桌上,然后用肖邦式的语句在略带轻嘲的关心里藏好他愉悦的心情。还有什么能比让他高兴更好的事呢,匈牙利人一点都不在意,每一次他都会这么干,纵使被夏洛琳知晓后说他孩子气,他也乐此不疲。
当然,李斯特没有忘记他另一位好友柏辽兹,他将他《旅行者札记》里的手稿誊写了部分后寄给了这位法国人。纵使销声匿迹很久,久到音乐界盛传李斯特已经江郎才尽了,柏辽兹依旧为他发声说期待作曲家李斯特能大有所为。
……
或许是被字里行间的诚挚打动,又或许是自身确实需要一次旅行来安抚内心,桑终于敲定了行程,带上了一双儿女、稿纸和烟斗,赴了这一次日内瓦之约。
当桑来到约定会面的旅店时并没有碰到李斯特和夏洛琳,打听了一番后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前几天刚巧去了最近的城镇找乐器店采购琴弦。女作家想了想,决定带着孩子们先安顿下来,毕竟这里风景怡人,她可不想在把时间浪费在寻人的路上。
桑去旅店办理入住,在旅客登记薄上她发现了好友留下的信息。字迹虽已收敛了它生来的狂放,微露出几分柔情来,眼尖的女作家依旧判断出这是李斯特留下的痕迹。他是这样登记的:
音乐家两位(作曲家和演奏家),生于巴那斯山,来自旋律,去往乐章。
身份是恋人,头衔授予时间在遇见爱情的那刻,授予机构归于我的挚爱。
挑了挑眉,桑叼起随身的烟斗,笑着在后面补上了她的信息:
皮埃松一家,生于自然,来自上帝,去往天国。
身份:无业游民,头衔授予时间:与生俱来,授予机构:公众舆论。
这下她终于满意了,扔下笔,兴致高昂地带着他的孩子们随着侍者的指引上了楼。
事实果真如桑所料,李斯特和夏洛琳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在碰面和短暂的休息后,他们似乎将巴黎沙龙的热闹搬进了这家旅店。
这一周里,他们欢声笑语不断,肆意谈论着各自的经历和思想。偶尔会为一两个观点辩论到忘我,但最终又能神奇地和解。房间不大,但它却像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