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芬正带着老二在里屋做活儿,听到了她们说话,她心想,这试衣间有必要搞起来了。虽然他们铺子很少卖成衣,但即便是定制的衣裳,若能第一时间穿到身上,那种美滋滋的心情,跟拿回家再穿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者,若是试穿时能发现哪儿不合适,也能及时修改,避免客人多跑一趟。
于是她打定主意,自制人台完工就立马着手装修试衣间。
菜花很快便换好了衣裳过来,周大娘与何香桃都眼前一亮——菜花平素穿的衣裳颇宽松,像是挂在杆子上似的空空荡荡;而这一身衣裳却贴合身形,显得她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上衣掐腰处往上移了两寸,拉长下身比例,看上去人也没那么矮了。
何香桃拉着她好一顿夸赞,说得菜花小脸绯红,心花怒放。周大娘也乐得合不拢嘴,笑道:“这套衣裳就该是给你做的,刚好合身,不错,不错。”
老二在里屋听得心喜难耐,想跑出去看一眼自己的大作被人穿上身的样子,又担心冒冒失失出去盯着人瞧失了礼数,只能强忍着。
只听得周大娘的声音说:“香桃,依着咱们这关系,你这衣裳又是别人退了不要的,不如折价给我们,如何?”
何香桃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大娘,咱们张记的东西向来不折价卖您是知道的。这么着,我再送您一双袜子,行么?”
“嗐,我要你那么多袜子做什么呀!你直接给我折算成钱,左右给我少一点,要不然我心里不舒服。怎么着这也是别人退回来的不是?再说,有几个像菜花这种身形的,刚好能穿上?我们不要,你这衣裳也卖不出去了,岂不是浪费?”
嗯,周大娘的话听起来竟然好有道理,让人无从反驳是怎么回事?
何香桃的声音更为难了:“大娘,这价钱真的不能少,咱们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您也知道我们……”
“我可不知道你们!”周大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高兴了,“都是老熟人了,咱们又是邻居,怎么就不能给我们少点子?你们平时买点心,我看在邻里的面子上多少也要给你们搭一点;怎么到了你们这,我就一点面子都没了?”
“这……那您先坐,我问问我婆婆去。”
一阵脚步声传来,何香桃打起门帘子进了里屋,一脸便秘似的表情,叹一口气,说:“娘,我是真没办法了,还是您去和她说吧。”
吴秀芬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往外走去。一出去就看见周大娘气鼓鼓地坐在那里,菜花站在一旁满脸尴尬之色,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秀芬快步走过去,拉起菜花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叹道:“你婆婆说得一点儿都没错,这套衣裳合该是你穿的,真是太好看了!”
周大娘闻言心里颇觉熨帖,脸色稍缓,转念一想,不对,还得端着些。于是她咳嗽一声,冷哼道:“说得这么好听,倒是给我们便宜些嘛!漂亮话儿谁不会说,你倒是真金白银的让几分给我们啊!”
吴秀芬走过去挨着周大娘坐了,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周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气嘛。这衣裳我原是不打算卖的,就留在铺子里做样衣。谁想菜花穿出来竟这么合适呢,我要是菜花,穿上了也舍不得脱!”
周大娘刚准备说什么,吴秀芬急忙拉着她的手继续说:“好姐姐,价钱就别和我说了,咱们打交道不谈那个,要不每回你来我这儿咱们都要扯一回价钱,多伤感情啊!也累得慌不是?这样,这衣裳就送给菜花穿,当做今儿你们帮我们说话的谢礼,如何?”
周大娘唬了一跳,这吴老婆子也太阔气了,千儿八百文的东西说送就送!她们不过说了几句话,哪敢收这么重的礼?它不合适啊!虽然自己平素就喜欢占点儿小便宜,可是礼尚往来她也懂的,要真收了衣裳,她得拿多少糕点去还?
她急忙摆手:“不成不成,那哪儿成啊!你就便宜点儿……”话没说完,她看着吴秀芬笑盈盈的表情,竟说不下去了。她总算是明白了,吴老婆子的意思是,要么白送,要么一文不少。
白送她们不可能要,那就是一文不少。
想明白这个,周大娘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吴秀芬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周姐姐,不瞒你说,我是真心想和你们好好处。你日常里帮我的,我都记着呢,定是要好好谢你的。但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若是做买卖,我这衣裳卖多少便是多少。你怪我不知变通也好,骂我死板一根筋也罢,生意上的事我自始至终就是这样,并不是苛待于你。”
周大娘有些狐疑地问:“怎么就……怎么就一文钱也不能少呢?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做生意的,人情和生意哪能分得那么清楚?”
吴秀芬摇头叹道:“你就当我是倔驴死脑筋吧!”
周大娘无奈掏钱买了衣裳,心里老大不痛快地回去了。可到了晚上,吴秀芬便带着一份厚礼携老二两口子登门了,正儿八经地致谢,弄得她又很不好意思。
“哎,我算是服了,以后再不敢在他们张记讲价了!”嘴上这么说着,周大娘看着眼前的东西,心里却乐滋滋的,他四婶儿还真是会做人,帮说几句话而已又没费什么力气,竟然如此郑重地登门道谢,啧啧!
转头再看看穿着新衣裳的菜花,她心里就更熨帖了,他们张记做的衣服就是好看,比县城里卖的都好看!他四婶儿这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呢!
这么着,当附近街坊们扯闲篇的时候说起张记,有人叹道:“那吴氏平日里买东西倒大方,可一到她自己做生意就死抠死抠的,一文钱也不肯让。”
周大娘便附和道:“可不?她就是一只铁公鸡!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家的料子确实不一样,比老何家的好。她手艺也不比老何差!”
旁边的人八卦道:“说起来,他们两家还是亲家呢,怎地还对上了呢?那平哥儿不是在老何家学过两年吗?这是不是就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周大娘白了那人一眼,神秘兮兮地说:“嗐,你知道啥呀!两年就想学会所有裁缝手艺,做梦呢吧?你没瞅见张记铺子里边,衣裳都是那吴氏手把手教着她儿子做的?”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瞧平哥儿那架势,一看就是生手。”
“照这么说,还是自己亲娘靠谱。”
“那可不,老何自己还俩儿子呢,怎么可能真的教会女婿……”
“嘿嘿,你们还不知道吧,那天在他们张记铺子里闹事的那个汉子,是老何家的亲戚。”
“哟!那老何可真是不地道了,他是成心的吧?”
“不是成心的难不成还是碰巧的?我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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