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人清清楚楚看到她柔柔的笑容,心&ldo;咚&rdo;的一跳,脸又发烧,赶紧扭头看前方。
&ldo;我说少侠,&rdo;车把式忽然开口,&ldo;走这么久前头还不像有市镇,牲口这一天可实在受不了啦,找个空地随便凑活一宿罢?&rdo;‐‐也只能将就了。
况且有徐伯人一把剑刀,料想无虞。
不过徐伯人生怕仲雨口说无妨,身体禁受不住,便直接问过李妈,之后才指挥车把式将车子赶向林中‐‐他视线更为清楚‐‐找块较为干燥空旷的高地,停住。
车把式身边带着纸媒,徐伯人轻车熟路地采了一堆树枝生火。夏天,枯枝少,又日浸透雨水,半晌,火才劈劈啪啪燃起来。
拣柴时,徐伯人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实在好极了。
他发现一个窝,凭借山中多年经验,略动手,三只硕鼠落入掌握。剥皮、扒净五脏,扯一把青草在膛里一抹,串在树枝上,提回。
‐‐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徐姑娘?想了想,又蹿到老树树冠,寻到些鸟窝,每个窝中各掏了几只蛋。
徐伯人对飞鸟野兽的理解,几乎完全就是&ldo;食物&rdo;,不过也留些余地,不会赶尽杀绝。
19、第一章失坟茔竟日愁侠少;求庇护顷刻惊佳人(4)
仲雨并未出骡车,李妈正和车把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见徐伯人缓步行近,手里还有一串血淋淋的东西,吓一大跳。
&ldo;恩人,您这是‐‐&rdo;李妈指指。
&ldo;老鼠,一点吃食。&rdo;看来这玩艺果然容易吓着别人,可是他必须吃,为了有力气应付明天,为了补充日间消耗的体力,为了伤口尽快复原免得每每心跳都该死的快、头都奇怪的晕痛,坐在仲雨李妈附近,实在是考验自己的自控意志!
而且,师父说过,江湖人与世人的圈子不同,很多世人眼中惊诧的事不过为江湖上老生常谈,世人传闻中江湖种种多姿多彩的传奇,在过来人眼里不过是鲜血、利刃和艰难的求生。
&ldo;‐‐徐姑娘歇下了?&rdo;徐伯人岔开话题。
&ldo;可不是,咱家小姐本来身子骨就不好。您瞧今天这事儿闹的!这一道上,难事就别提了,巴不得恩人肯帮忙送送小姐!&rdo;李妈对徐伯人真是千恩万谢。
&ldo;你们要去哪里?&rdo;徐伯人坐在李妈对面,一面问,一面把鸟蛋放在火旁捂,在火上转动老鼠。
李妈说了个闻所未闻的小城名字,又加了个大城的名字,那里的牡丹出了名的不寻常,徐伯人倒是听说过。可是为何仲雨千里迢迢去那里?
&ldo;那是咱们小姐家里,咱们正是回家‐‐不瞒恩人说,本来是二老爷带小姐北上瞧病的,可惜呀……&rdo;李妈叹了口气,&ldo;二老爷这样的一个好人,日前竟然失足落水,不幸身故。咱们其实还有一个小厮一个丫头,见二老爷没了,也就偷偷跑了。小姐和咱实在没法子,只好按当地风俗,一把火烧了二老爷,骨殖装进坛子,带了回走‐‐可怜咱家小姐自小没出过远门,哪吃过这苦?这一通奔波,身子骨可更难捱了……&rdo;说到这里,不禁声音哽咽。
她拿手背擦了擦眼,又道:&ldo;咱只求顺顺当当回去就行了,可往回走这道上,欺负咱老少的车船店脚牙数都数不过来!天可怜见,遇上恩人这样的好人!要不然,小姐非毁了不可,咱怎么有脸回去跟夫人、跟老夫人交待啊!特别是老夫人,把小姐看得性命一般,本来老夫人就不愿让小姐出门治病,小姐要是出了事,老夫人不疯了也得傻,弄不好就又是一条人命!……&rdo;李妈甚是健谈,一下子说了一大堆。
&ldo;李妈妈,你说徐姑娘是去治病,现在病情如何?&rdo;徐伯人问。
&ldo;唉……&rdo;一说起这个,李妈唉声叹气,&ldo;多有名的大夫也摇头,说是活不过‐‐&rdo;
&ldo;李妈妈!&rdo;车中低声然而慌乱的轻喝。
李妈顿时变了脸色,闭上嘴,往骡车去了。
‐‐怪不得!徐伯人记起刚刚那种不寻常的感觉……味道,是味道!
药的味道。
一开始并未觉察,是自己身上也满是药味的缘故。徐伯人恍然大悟:&ldo;她……患了绝症?!她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丝毫不露悲伤和绝望。&rdo;一点一滴回忆,仲雨在走向骡车时的动作,分明是在强忍病痛!
早该想到‐‐其实,方才车厢里两人说话,声音再低又怎能逃过徐伯人双耳,只是他刻意不去想、不去留心、并未琢磨过而已。
不觉老鼠已经有一面烧焦了。
天明,启程。
徐伯人仍坐在骡车副座上,好像有些适应自始至终的晕眩头痛了,偶尔还敢偷眼打量一下仲雨。仲雨半挑车帘,倚车厢安然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己要是那样一靠,肯定又是发呆。师父就很奇怪自己怎么小小年纪老是发呆……如今,师父已经不在了……
找回师父遗骨确然重要,可师父也会先照顾这一对主仆罢。
漫无目的的漂泊,是快乐,还是苦恼?不试试怎知。
况他现在,算不得漂泊,因为要&ldo;护送&rdo;,顺便试一试自己对头痛的忍耐力。
剑刀背在身后,刀柄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