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庆正路是一条专门摆地摊的路,在这条路上,我们这种人才能生活的下去,我们是什么人,哼,我们是真正的无产阶级,我的身上从来没有携带过五百块钱以上的票子,除了乐爷的假钞。
其实乐爷本来是一个快乐的人,虽然儿子不愿意养他,但是他有老伴,老伴和他相依为命,两个人的生活也还过得去,只要饿不死,乐爷总是喜欢笑,他笑的时候,嘴里缺少的三颗牙就显得格外亲切,我们都喜欢乐爷。
乐爷是摆地摊卖绳编的动物的,这些动物都出自乐爷之手,乐爷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可是就是老实,所以穷,也因为老实,所以爱乐,还是因为老实,乐爷被儿子赶了出去,原因是老头占地方,影响儿子做生意。当然,还理所应当的给了乐爷一千块钱的遣散费,可是乐爷从来没用过,说是儿子留下的唯一念想,直到老伴得了糖尿病,乐爷才把这钱花了,可是一千块怎么够呢?乐爷和老伴生活上却越来越拮据。
也是从那以后,乐爷不乐了。
乐爷总是在家里编制动物,编一个动物要一个小时,因为乐爷眼神不好了,老了,而且手也不像年轻那么灵活了,还要时常照顾老伴,还得自己卖的心安理得,质量要好,所以一天下来,居然只能编出六七个动物。
乐爷就攒一个礼拜,周六周日三十多个动物一起卖,一个卖五块钱,一个礼拜买得好能卖出去不到二百块钱,乐爷就靠这个活着,两个人花,又有一个病人,日子清苦的很。
我拿着乐爷假钞之前,是我最后看到乐爷乐的时候,乐爷那时候问我们借钱,笑着说说要做“一个大买卖”,我们虽然也都穷,但是我们也借他,都说不用还了,乐爷偏偏要写字据,其实他也不认字,这些字据也都是我帮他写的。
后来,一连四周左右我都没见到乐爷来摆摊,直到第四周往后一点的时候,乐爷红着眼睛,耷拉着嘴,拿着一叠人民币,放在我手里,问我:“你给咱看看,这是不是假钞啊!我给老伴上医院看病,划价付款的时候他们说这是假钞啊,这怎么可能是假钞啊?”
我拿着那叠人民币一看,这是一千块啊,可是这钱虽然比较像是真钱,可是仔细一看却真的是假的,水印倒是有,盲文就没有凹凸感,而且钱币的那个号都是一样的,一看就是假的了。
“乐爷,你搁哪儿整的这些钱啊?”我问他。
“啥整的?你快说是不是假的,我就信你!”
“我……”我很想骗老爷子说是真的,可是真的也过不了印钞机啊,所以我只能说是假的,实话实说。
“乐爷,我说你别激动啊,这真是假钱!”
“啊?”乐爷好像一下子就懵了,“假的?真是假的?假的?”
“嗯。”我只好点点头,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乐爷还是反反复复的问我,我还是只能说是假的,因为它就是假的。
可是乐爷受不了了,他一直嘀嘀咕咕的,意思大概是他还欠着我们的钱,还欠着医药费呢,还白忙活了一个月,就这么泡汤了,我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没回答我。
因为他突然抱着脑袋痛哭了起来,哭了不久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我赶紧叫人来帮忙,我甚至自己掏腰包叫了救护车,可是乐爷还是死了。
乐爷死了之后我挺伤心的,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忍心骗一个那么可怜的老人,我想帮帮他还在世的老伴,可是他老伴知道乐爷死了之后,居然也死了。
但是他老伴临死之前告诉了我一件事,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向乐爷预定了一百个编制的动物,说是一百个给乐爷一千块钱,乐爷很高兴,所以借钱过了一个月,专门在家里编制动物,编了一个月编了一百个,那个男孩也很讲信用,给了乐爷一千块钱,乐爷还千恩万谢的,结果谁料出了这个事。
混蛋小子!要是让我逮到肯定宰了他,我在心里这么想。
果然,后来让我逮到了。
那天我儿子回家的时候跟我显摆他买了一个编制的动物,质量不比乐爷的动物差,虽然贵点,但是值得。我呵呵一笑,拿过来看,发现就是出自乐爷的手工,我问了这个东西的来源,然后揍了我儿子一顿。
原来他是从班里的同学手里买来的,那个同学也不知怎么弄来了一堆编制的动物,班里的孩子当然都喜欢,他就卖他们一个二十,据说一共有一百个卖了一大半。
兔崽子!真他妈会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