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王庆、江南方腊、山东陆谦,一个才初露头角,另两个却是方圆千里之内绿林江湖上当之无愧的扛把子。三家联手,汇聚了诸多好汉,金剑先生李助一身剑术登峰造极;摩尼教石宝,一把大刀出神入化。鲁智深、邓元觉俩大罗汉仿佛铁打,栾廷玉、武松、袁朗诸将个个英雄。
是以半途劫杀那何灌时候,仿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即便何灌本人武艺不俗,手下还有上百勇士,数十披甲,也难挡这干如狼似虎的猛汉。直似牛刀杀鸡。一行二百多人除了少数幸运的走脱了去,剩下的一个不少尽数遭到擒拿。待到当地驻军接到警报,急忙将兵赶来的时候,何灌一门已经尽做了无头鬼。手下百多壮勇也个个横尸当场。【作者也觉得暴戾了。但是在水浒背景之下,或者说是在古代背景之下,祸及全门,殃及家人,不要太正常。所以这事儿陆谦就不要在场,虽然这并不能否认他在其间的责任。】
地方官府骤然得知如此血案,先叫一声祸事,继而大大的喊叫冤枉,彼处境内何以有这般悍匪强人了?听都不曾听闻。却也只得老实上报东京,静等处置。
那行凶贼人里有大名鼎鼎的梁山泊,为首的是个光头和尚,好不凶悍;亦有名不见经传的房山淮西王庆,这又是哪个呆鸟?
把视线转回梁山泊。鲁智深等下山已有大半月。梁山军依旧老老实实的盘踞水泊,在清河县被打的灰头土脑的关胜,重整旗鼓后再度进驻阳谷城,也不见独龙岗那里驻扎的贼兵前来厮杀。
似乎,陆谦便就满足了如今的态势,偃旗息鼓,缩在山上做土霸王了。
东京城内亦多出了一桩血案,死者身份还自不俗,但现今东京城内百万军民更关注的是城中粮米那持续居高不下的价格。
谁叫梁山泊盘踞在京师侧畔,叫整个京东两路的粮米都运输不畅,迫不得已下暂停了对东京城的供需,朝廷下令“封锁”水泊梁山么,可这却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耗。
别地儿不提,先就东京城就粮价不足上扬。
如此情形下的东京城,何灌女婿被灭门的消息可就像吹皱一池春水的清风,没人知道它是在何时何地生起,亦不会有人知道它是在何时何地消散。
梁山兵马杀败了关胜,却不趁势猛追,只是绕着水泊建立起了一个‘缓冲带’。陆谦现下正忙着赈济百姓。今年水泊周遭再度涌来了无数难民,而且数目更多。在何灌大败后,官府气焰顿消,任凭哪一府那一县,是再不敢设立哨卡拦阻。而每到寒冬时节,那就是百姓的苦难之日。济州官府不敢约束,周遭官府更甚是有意在放纵。叫那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将了过来。
陆谦先叫人设立粥场二十,不几日便再叫人环水泊设立粥场至五十处,每处置锅灶五十,煮米施粥,日以夜继,赈济百姓。
周遭官府,那庸庸碌碌的无为昏官,看了只笑骂陆谦拿着钱粮来邀名卖好,势必不可长久。
到来年开春,朝廷的大军再次开到,看陆贼手中短缺粮草时候,做不做后悔今日之举?
而有那见识高远的,听闻此消息后,却是忧心忡忡。比如程万里,比如时文彬,比如宋三郎。
“陆贼自来到水泊,便以大仁大义立足,绿林江湖好汉服的就是则个。相公万不可以将梁山贼寇以朝廷军兵视之。”这江湖绿林与官场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官场上,再不堪的人只要官做的大了,他就大。可绿林江湖却要讲究名声名气,那梁山泊当初的寨主王伦,不就是个好事例么?
“与公不说,只论私德,小可对陆虞候亦佩服的五体投地。其人有勇有谋,有仁有义,当是今日天下的第一流人物。其势越隆,山寨诸头目便就越发信服,喽啰们就会越发一心。纵容其收揽人心,虽看似耗费了贼寇不少粮米,实则壮大贼寇之根基。待到冬后那数万计百姓返回家乡,更叫官府遭小人口舌陷言。”宋三郎的法子就是官府来施粥放粮,从根子上掐断梁山泊的气数。
他及时雨宋公明的偌大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钱粮是实力,名气难不成就全无用处?而钱粮是能买来名气名声的。
“且这数万百姓里多的是有气力的青壮,此辈人既得了梁山贼寇的好处,怕不少人会就此投山入伙。来年朝廷大军征讨,岂不要更费周折?”
黑三郎如此一番话说动了时文彬,后者深以为然,但官府粮库依旧是紧紧闭合。时文彬明白了又如何?他只是郓城县的小知县,上头还有知府程万里呢。
这程万里也是个明白人,然而济州府的府库干净的能把老鼠饿死,他就是有天大能耐,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宋黑子把这些全都看在眼中,嘴角直露着冷笑,他不晓得上头的大人物都在想些什么。可明年朝廷的征讨大军,休管胜负如何,这齐鲁之地是都要乱起来了。
竟然由着贼寇去收揽人心,朝堂上衮衮诸公都是木塑不成?
人心皆是肉长得,这些百姓得了梁山泊的好,自然不会说梁山泊的坏话,这便是梁山的根基。那期间不少青壮更是踊跃上山入伙。宋黑子虽与梁山泊的距离在一点点开来,却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晓。
“兄长记挂这等闲事作甚?岂不闻左传有言: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宋清脸上笑意妍妍。
他现下对济州的局势很是满意。这便是一堆干柴枯草,只待有一点火星的到来,便可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而他宋家,就会趁着这场大火,炼去旧日躯体,跃居官宦门第。
宋清对自己的兄长信心十足,即便是近来晁天王势头兴旺,也左右超不过黑三郎去。来日里京东两路烽烟迭起时候,举旗一喝,他们便就是义军,就是为朝廷戡乱的功臣。
宋江借酒消愁,半分不为兄弟的话说动,再饮一盏下肚。抖手将酒盏摔在地上,碎成数半。
“肉食者鄙,肉食者鄙么?”黑三郎哈哈大笑,“能跃居芸芸众生上首的大人物,岂会个个短智少谋?即使当有一两人智短的,其余人便就看不出一二么?”
可宋江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浅明的道理,就无人来应手。
“哈哈哈,老哥哥非是智短,而是身陷局中,难有旁观者清。”与宋江同样的疑问还发自三百里外东京城外安坐的一位老将军之口。
“还先生请教我。”老将军径直开问。这白发老将对面是一读书人,五十岁上下岁月,身穿一袭青衣直缀,戴软脚幞头,气质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