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十鸢再回来时,屋里只剩下李酌修,他还靠在床头,手里那鱼符都快被他磨平了。
他目光灼灼望着自己,鱼十鸢知道躲不过,不如早点说开。
她勾了勾嘴角,慢慢走向李酌修,弯腰拱手,“草民拜见尚书大人。”
“竟是生分了。”李酌修轻笑。
等了一会儿,鱼十鸢没听到他让自己起身,便自顾立直身板,“尊卑有别,虽与大人有几分旧情,却不敢放肆。”
“尊卑有别?”李酌修反问,忽然嗤笑,“我不说,你不是也起了身?我看你放肆的紧。”
鱼十鸢撇撇嘴,“你又不是王孙贵胄,我一没有触胤律,二没有行坏事,何须拜你?”
话落,李酌修嘴角僵意一闪而过,随后颇为认真点点头,“都是十月胎,皆承天子福,没什么不一样。”
鱼十鸢心里挺担心李酌修伤口,见他这般,便靠过去,满含担忧问道:“一直没来得及问你,那日大虫伤着的地方可好些了?肚子这伤口还要疼一阵子呢吧?”
“好许多了,不必挂怀。”李酌修暗悄悄往床里面挪了几分,给鱼十鸢空出一块坐处。
“能不能和我讲讲,为何他们要拉你祭祀?”鱼十鸢果真坐下,一脸担忧看着李酌修。
“大抵是瞧我不顺眼。”李酌修见她还是一副紧张的神色,有意逗她松懈下来,却惹来白眼。
笑意一僵,李酌修摆正了身姿,方开口:“那日大虫突袭,我背上被大虫拍了一掌,当时已是到了力不从心的境地,幸好得途过乡人所救。之后他便把我带回家,留我将养着。”
“可是那日我去寻你,地上有很大一滩血。”
“是大虫的。”李酌修把鱼符揣进怀里,若不是那一刀,自己怕是也不能险里逃生。
鱼十鸢这才算松了口气,“那你为何成了人牲?”
“算是抵物。”李酌修沉下眸色,“救我之人,本是这次人牲。他不能面日,村中人皆视其为怪类,加之他父母尽亡,便想杀之。”
鱼十鸢不由唏嘘,“竟是这般可怜之人。”
“那日我不让你靠近,便是有意救他。”
“你是说,你故意去做的抵物?”心底划过一抹了然,她紧接着道:“你有意用咳声唬我离去,算准了我必定担忧你,会寻机会再回去找你。寻你之时,你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更是加重了我担忧之情,你抓住我六神无主这一时机,将铺好的路不徐不疾告予我,当时我早没了主意,只能照做。你贵为三品朝廷命官,深知知县不敢怠慢,便以身涉险,以此来根除陋习?”
鱼十鸢话落,李酌修赞许地点点头:“聪明。”
“那你是如何算准气候的?你怎么确定过几日会有阴天?”
李酌修张了张嘴,最后化成一句笑叹,“孤注一掷罢了。”
鱼十鸢哑言,“那若是没有阴天,这局,你要如何破?”
“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不无道理。”李酌修耸肩,靠回床塌。
他能笃定会有阴天,是因着那被大虫抓出来的伤口。
逢阴天云翳,伤口必会犯疼。
听了这句话,鱼十鸢脸色微红,莫不是那日,不自觉将心声吐了出来?
窗外微光透进来,将两人的影子融到一起,鱼十鸢微微侧身,“时予,日后若是有了甚么谋划,能否提前知会我一声?”
他没接话,鱼十鸢便一直等着,她侧过身子,两道影子又挨到了一起。
半晌,李酌修弯了弯眸子,“好。”紧接着,他又道:“这次情形急迫,我怕说多你反而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