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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贺昆槿轻轻地将自己的左手举在眼前，看着那手指不住的颤抖，就好似看着自己那颗千穿百孔的心。未来或许可以改变，又或许已经注定，可无论如何，此时的她都无法压下心头的恐惧、后悔与对自己的痛恨和怀疑。一个声音在脑海不停地怒吼着：若是，若是自己没有与柳雁雪相认，又或者柳雁雪根本没有嫁给自己，那这噩梦、这未来就会变得无从谈起；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自己就是那颗给身边的人带去苦难无数的灾星。

可事已至此，自己与柳雁雪已经至情至亲，自己又怎可能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梦再去伤害柳雁雪的心？但若不如此，她又当真对于改变未来、摆脱困境没有丝毫的信心。她当如何是好？如何才能让这幻灵族的预知梦变成普通的噩梦？她恨着，却又不可控制地庆幸着自己的身负灵力。

&ldo;又做噩梦了？&rdo;额上出现一个冰凉的掌心，&ldo;梦见什么了，为何会是如此表情？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为何要如此看着我？&rdo;半睡半醒的柳雁雪吐出了那迷糊的声音。

&ldo;雁儿，我……&rdo;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开启话题。

&ldo;可是梦到与我相关的事了？&rdo;侧过身，将那浑身湿透的人儿抱入怀里，&ldo;青儿可愿讲与我听听？&rdo;

&ldo;我……&rdo;深吸一口气，&ldo;你晓得我们幻灵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梦到未来……我方才梦见……我……&rdo;

&ldo;是梦见我不要你了还是梦见我出事了，能把自己搞得如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rdo;对方将脑袋藏在了自己的身后，没有接话，可柳雁雪却是明白了，&ldo;青儿竟是如此的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我能避开一切灾难，不相信你自己能够护住自己的妻？&rdo;

&ldo;我……怕……&rdo;

&ldo;我也怕呢，可我更怕傻傻的朝青会因此作出什么骇人的决定。&rdo;在对方的耳垂上留下自己的牙印，&ldo;未来的事谁又晓得呢？或许你这梦到的也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也不一定？你又如何能凭着如此不可靠的碎片梦境便得出那些荒谬的决定？若事实是我没有了青儿，将会更快丧命呢？又或者，事实正是青儿做出的那种决定导致了我的丧命呢？青儿可还会做出你方才心头想着的那种决定？&rdo;

&ldo;既然未来的事都是模棱两可的，那青儿又何必为此与自己过不去？将这预知的本领当做一种参考，齐心协力一同避开那种不好的未来，才是我们应当做的不是吗？若因为害怕就去躲避，因为恐惧就去将一切否定，那又何必要拥有灵力，苟且活着又还剩什么意义？青儿一路披荆斩棘存活至今与我相遇，靠着的莫不成是害怕、恐惧与逃避？&rdo;

话语毕，夜晚再次陷入了那急死人的宁静。柳雁雪驱走困意，静静地等待着怀里人的答复；贺昆槿则紧蹙着眉，咀嚼着柳雁雪方才的话语，在头脑中天人大战着。

许久，轻启那咬破了皮的唇：&ldo;一个很大的宅子，好似见过又好似从未去过的宅子；很多房间，很多尸体，很大的火……我不知为何并不与雁儿在一起，我是在起火后才闯入宅院的……我在那宅子里推开一间间房门找着你，却在最后一个房间门口被砸下的横梁挡住了去路，而那横梁所砸中的便是倒在房间内……&rdo;

&ldo;大火，宅子，尸体。可是王府？柳相府？&rdo;感到身后的头摇了摇，柳雁雪不知是该沮丧还是该庆幸，她继续问道，&ldo;尸体里……可有青儿熟悉的面孔？&rdo;

&ldo;……都看不清，除了……你。&rdo;

线索如此稀少，深夜讨论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柳雁雪拍了拍贺昆槿的后脑，安慰道：&ldo;至少确定了此事是发生在我俩分开之际，既不是发生在王府，也不是发生在柳相府。如此的话，青儿若是放心不下，以后将我栓到腰带上，与我寸步不离不就得了？&rdo;

&ldo;……&rdo;

&ldo;青儿乖，不用怕，梦都是反的。&rdo;又拍了拍贺昆槿的后脑，&ldo;早些睡吧，明日还得上朝。&rdo;

&ldo;……&rdo;自己何时变成了三岁幼儿？

半晌，两人的呼吸逐渐平缓，她们终是暂时走出了噩梦的阴影，在对方的怀里入了那甜甜的梦乡。可惜，别处的夜晚却是无法平静的。

……

&ldo;不要，不要啊，阿爹爹爹爹爹……&rdo;男孩儿的哭喊声随着那远去的步伐而远去。

书房里的男子满面忧愁地目送着那被家丁扛在肩头走出了门外的独子。伴随着那脚步声与哭喊声的消失，屋内又恢复了他独自一人时的宁静，他的心空荡荡的。摇了摇头，将心中那对儿子的不舍与对未来的恐惧甩散，他转身来到了桌案边，从案上拾起了一张画满血色图案的信纸。那纸上画的，是一个被复杂符号与文字所包围的鲜红的圆，一个他虽不明白具体含义却晓得其存在意义的血圆。

&ldo;是今日了吗？死神的预告，便是今日罢？但愿灼儿能逃得及时……&rdo;喃喃自语中充斥着痛苦与无力。

咔嚓，不知从何传来的一声响，男子的身体瞬间紧绷。他将桌案一侧的长剑抽出，深吸了一口气，道：&ldo;莫要神神秘秘的了，出来罢。我的命就在这里，如果你当真能取得到的话。&rdo;长剑举起，一个毫无缝隙的起手式，橙红中泛着幽蓝的火光从男子的掌心燃至剑刃，煞是骇人。

&ldo;炎灵族？呵，真巧。&rdo;一个既辨不清性别也听不出年龄的声音，&ldo;我倒是一直想瞧瞧炎灵族丧生火海时的样子呢。&rdo;

话语未落，一个黑影便飞速地朝着举剑男子撞去。锵！金属的声音，却并不是金属相撞，而是金属落地。举剑的男子不知何时，也不知如何就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ldo;蠢，一个比一个蠢。&rdo;黑影嘟囔着弯腰向前，单膝跪在了那倒地不醒的人身前。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将那东西的针尖刺入了男子的后颈。

宁静的夜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烧穿，空荡的府中只剩下了书房内那早已没了呼吸的男子。街坊邻里被这大火从睡梦中呛醒，他们嘴里咒骂着挪出自家的大门，围在了这一片火海的周围。火星蹦跶，火舌肆虐，那呛人的浓烟与刺眼的火焰丝毫不允许人们靠近；一旁围观的人们交头接耳着，嘟嘟囔囔指指点点却没有人敢靠近救援。

火就这样毫无拘束地烧了整整一夜，将那白日时还是颇为气派的宅院烧成了一摊黑乎乎的废墟。在府外等了一夜又或者睡了个回笼觉方醒的人们，慢悠悠地晃荡在这废墟中，丝毫不怀希望地寻找着幸存者的身影。他们感叹着府中人的命运多舛，又感叹着人间冷暖与世事无常，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那袖手旁观的一份子，即使当时的自己是当真无能为力。

火灭了，人去了，剩下的只有书房废墟内那一把宝剑与团团焦黑的东西。

屋里有人在叹息，有人在蹙眉，却也有人在欢喜，有人在庆幸；屋外有人在哭泣，有人在逃命；却也有人在欢笑，有人在嬉戏。一个宅院的燃烧，一个父亲的离去，似乎对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