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姑若与扶澜,长年醉心于水土,仅凭这两点让季青临去想,能想到的便只有山神苍峒一人。
伏丘莞尔,道:“我与你双亲乃天地同生,按着人间辈分,你似乎该唤我一声叔父?”
季青临正全身心惊讶于他竟然当真是苍峒,便见伏丘又转向解无移笑盈盈道:“唔……你也是。”
“不,等等?”季青临的思绪瞬间被打断,眨了眨眼啼笑皆非道,“你这是哪学来的辈分?我唤你叔父也就罢了,他可是我徒弟。”
伏丘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道:“现在是,往后可就不一定了。”
季青临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身旁解无移却已是从善如流改口道:“叔父。”
季青临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解无移,便见解无移若无其事地回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
季青临被这春水般的笑意狠狠挠了下心窝,忍不住跟着弯起了嘴角,无奈败下阵来点头道:“行行行,叔父叔父,你高兴就好。”
被伏丘这么一打岔,季青临方才那点震惊早已荡然无存,此刻顺着“他是苍峒”这个事实想下去,不由心生一念,问道:“你能看见灵光,是因你是五神之一?”
伏丘点头道:“没错,这世上能看见灵光的除我们五人之外就只有你一个。”
“那池若谷呢?他……”季青临话到此处稍稍一顿,随即难以置信道,“他也是五神之一?”
伏丘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敛了玩笑神色,稍显凝重地将此事详述了一番。
五神在世的千万年之中,唯有姑若和扶澜二神动过情-欲,其余三神最初入世转生时都如释酒一般因无爱无恨而记忆长存。
姑若与扶澜于四季山中诞下水镜后,曾去人间找到最先转生的苍峒传达喜讯,且将前往四季山的方法和鱼尾存忆一事也一并告知。
其后数千年,五神之间再无联络,苍峒并不知晓其余四神的下落,也不知他们是否早已在人间被洗尽记忆,但他自己却是一直因无爱无恨而记忆长存。
数千年来,他一直专注于水土,最初将桑地沼泽变为农田的“伏家先祖”其实也就是他自己。
他以“伏”姓自称,将治理水土的方法广泛传授给每一个想学的人,令那些方法得以编纂成册代代流传,并在每一次转生之后再回到“伏家”,将治理之法继续补充。
桑国建立后,善治水土的伏家得到重用,家族世代珍藏的水土典籍也因此被国主挪于宫中妥善收藏。
一千三百年前,大銮攻桑,这本不该祸及藏书,却不料桑国国主眼看即将战败,为不让大銮得到各类典籍,竟是在宫城被破前将藏于桑宫内的各类古籍一把火焚烧殆尽。
万卷藏书毁于一旦,那是伏丘第一次意识到人间所谓“上位者”的自私与疯狂。但他也并没有因此而灰心,只是将伏家家财散尽后暂时隐居于山林,望以“销声匿迹”的方式免于与各国皇室再度产生牵连,想在山中重新撰写有关水土的书籍,并等天下真正安定后将其交于值得托付的人手中。
就在那时,水镜带着解无移几人找到了他在山中的隐居之处。
第一眼看见水镜身上的灵光时,伏丘便对他的来历有了猜测,进屋问过几个问题后,他更是笃定了眼前之人就是姑若与扶澜之子。
所以,当水镜提出邀他参与“复国之计”时,他几乎毫不迟疑便答应了下来,想助这位故人之子一臂之力。
对于他而言,鱼尾存忆并不必要,但当时水镜与他相谈时并未提及存忆之事,他也就未曾提及自己记忆长存,却未料到水镜竟会因烟雀加入后鱼尾不足而选择将鲤鱼易主从而离世。
后来,在得知这个“同盟”中竟然还有一位能看见灵光之人时,他曾私下里去找过池若谷一趟,但在当时的一番交谈之中,池若谷声称自己之所以知道五神创世之史乃是因芪国的古老传说,至于他为何能看到灵光,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缘由,还推测说或许是长年药物熏浸所致。
听他这么一说后,伏丘也再未多言,只当他是已被洗去从前的记忆,那么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深究的意义。
其后至今这一千多年,伏丘如先前数千年一般游走于五湖四海勘研水土,只在四季谷有需时回谷相助,与谷中众人都无太多交集。
直至前不久,乌兰达以烟花传讯请他前往芪南,收到消息后他便即刻动身,于数日之后抵达。
在听乌兰达将封魂之术和龙血树之事大致说明后,他心中已是隐隐有所猜测,而在乌兰达陪同下亲自上山见过龙血树重生后,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此树的不死之身与灵气有关。
恰在此时,乌兰达想起季青临曾提及的姑若记忆中三神种下龙血树的片段,便将这也当做一条线索转告给了他。
听闻此言,伏丘错愕万分。
并非因为此树乃三神所植,而是因为,竟然有人看见了姑若的记忆。
当初姑若与扶澜向他传达喜讯时曾提及过鱼尾存忆,伏丘也因此得知存在鱼尾中的所有“白布”除了忆主本人之外唯有鲤鱼最初的主人,也就是姑若与扶澜之子水镜才可接收。
因此,伏丘断定乌兰达口中的“季公子”极有可能便是水镜的转生,而他之所以至今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则很可能是因鲤鱼向他输送姑若那块“白布”的过程曾受外力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