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督军,到了港口,有把握吗?”犹豫许久,会长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虽然身在内阁,两朝元老,但他历来只在政客间穿梭,经历的那些跌宕起伏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当真要面对真枪实弹,实在不能不心惊。
“不行的话,还是表明身份,他们……肯定不敢对我们动手啊!走官方渠道,不是要稳妥的多吗?何必……跟他们冲突……”范先生也忍不住道。
毕竟对方的军队是掌握在上海当局手中的,上海当局对北方内阁,大体上也始终是支持的,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举行和谈会议了。
“废话!”绍廷还未开口,会长已经低声斥了一句,“在西蒙根本联络不上上海当局,连警备厅也找不到,再等下去,谁知明天又会是个什么景象?况且码头、港口、车站,不光是有当局的军队,更有游行学生跟罢工的工人们守在那里,你又怎么公开身份?你跟那些士兵说你是北方内阁的代表吗?他们岂会平白无故相信?遇见好的,尚且要等着一级一级上报,还不知会有什么事呢!遇见不好的,根本不会听你说的。你看看现在这个局势,那些士兵是早就受了严令的。略有可疑的人,只怕不会听你解释的。”
范先生吓得脸色都变了:“如此……如此说来,咱们还不如……”
“不如什么?留在西蒙,谁知明天如何?”会长道:“听说皖系被困在了汇美舞厅,被学生工人围着舞厅无法出去,若不是警备厅守着,又会像今天一早冲了进去。也不知他们下一步如何,说不定明天,被围住的就是我们也未可知。还是趁着今天,矛头尚且在他们那里,咱们走了倒好。今天港口还有来往的商船客船,过两天,也许连……唉……”
会长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次和谈之行,当真是倒霉透了。会议各种不顺利,好容易孟绍廷签了字,却又困在这里走不得。上海当局的态度让他们不满,但是想到如今上海也是一派乱局,不满之后也有着几分无奈。
现在千方百计地要离开上海,可是回到北京,却未必就比这里的情况要好,会长薛先生的心里越发烦躁。唉,管不得那么多了,只要顺利离开再说吧,回到北京,自己毕竟就只是内阁的一员了,在上海,自己可是代表着整个内阁。
……
“小易,你去看看那个沈小姐,带着她赶紧到约定的地方汇合。”看看暮色渐深,连城说道。
小易吃了一惊:“从西蒙出来的时候,少爷命令我要跟着大小姐的。”
小易平时说起绍廷的话,都是用的“交代”、“嘱咐”,这次少有地用了“命令”,可见绍廷跟小易,都是十分认真地。
连城当然听懂了小易的话,可她偏偏并不在意,嘴角有着淡淡的笑,神色却是不容置疑。
“沈小姐那边有一个人跟着,少爷让我跟着大小姐的。”
连城摇了摇头:“我就是有些不放心。”
“沈小姐就带着一个丫鬟,想要悄悄离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何况还有少爷派去的人等着接应呢。”
连城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为什么啊大小姐?”小易甚是不解,“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从见到乔公手下的那个李源在傅家的宅子前出现起,到发现皖系跟日本人的行踪,再到策划准备离开上海,一系列的行动,大小姐的运筹帷幄,策划之精准,无不让小易发自内心的佩服。
在傅家空无一人的宅子前发现了李源,在极短的时间里安排了一系列计划,让傅家跟乔公一派生了嫌隙。一个人跟傅家的八个人对抗,最终非但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反而让傅坚以为出手的是乔公手下;
继而又发现了皖系的行踪,以及皖系跟日本人来往。连城没有冲动行事,却派人坚持不懈地追寻着他们的踪迹。当时凭借孟家带到上海的人手,根本不足以与皖系和日本人对抗,小易当时并不知道追查他们的行踪有什么意义;
设法找到警备厅副厅长的行踪,用他来换被警备厅抓走的学生代表,救了无辜的年轻人,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帮助;
让学生代表分在几处游行示威,在游行运动如火如荼的背景下,制造了几场自然至极的活动,却不动声色地试探了几伙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