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廷的眼中带着怒意,带着痛惜:“连城,你心里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连城一怔,默然片刻,正色道:“报纸一登,沈念秋以后在天香引、在上海,便混不下去了。我只知道,你不能辜负了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是不是有人真心待你,你便能真心待他?是不是别人待你没有了真心,你便可以从此不再记挂?”
连城的脸色沉了下去:“绍廷,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能想得那么开,又何必日日拿傅璟存折磨自己?”
连城的眼中有光芒一凛,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什么。
绍廷又道:“你半昏半睡的时候,也在叫着傅璟存的名字,连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城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初:“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傅家将我绑了,就在那所宅子里。后来我又被吉先生劫走,是你救了我的。”
“这其中,有傅璟存什么事?”
连城默然片刻:“傅家的事,便是傅璟存的事。”
“连城,究竟怎么了?”绍廷走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睛:“是傅璟存派人将你绑到傅家的,是不是?”
连城摇了摇头:“是傅坚。”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他辩护!如果傅璟存不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你又怎会如此痛恨!你又怎会将傅家的老二,当做傅璟存,险些撞了上去!”
连城直视着绍廷的眼睛:“孟绍廷,我跟你说,如今我对傅家的仇,绝不比任何人的轻。可是,究竟是谁对我做过什么,我自己总要再查清楚。”
“你要是还想查清楚,就不会开车去撞他。”绍廷凝视着连城的眼睛:“你心里早就清楚,可是你根本你敢去查。你怕查了之后,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绍廷仿佛一步步在逼迫着连城,一步步将她逼退,一直退到了悬崖边上,直到退无可退,可绍廷还是在她面前,,一步一步进逼。
连城虽然没有力气,但还是用了最大的声音:“我不敢查,那又怎么样?就算我不敢查,我却还是敢动手杀了他!”
“可你不是想动手杀了他,你是想跟他同归于尽!你是要自己死!”绍廷沉声道。
连城向绍廷看了许久,忽然错开了绍廷的目光。
绍廷见连城不语,却反而有些慌了,伸手轻轻扳过连城的肩头,只见她的眼睛忽然变得红了。
“连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你答应过的。”
连城忽然想到了她准备跟傅家的那些人动手时候的心情,那时候,她变曾想到了死,甚至想到了死后的种种。那时候,她的内心忽然便平静了下来,丝毫不以要以一对八而害怕,甚至,还隐隐约约有些期待的意思。
只是连城自己,都没有察觉。
原来,她竟是盼着死。不光是死,而是以她的死,让傅家从此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原来,她心里想的是,就算她死,也要拉上傅璟存!
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吗?
连城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可笑。
“连城,不要多想了。”绍廷轻轻揽住连城的肩头,温声道:“想哭就哭吧,没有人看见的。”
连城将前额抵在绍廷的肩窝上,缓缓摇了摇头。
曾经,她在那个人的肩头哭过,曾经,那个人帮她擦去了眼泪。
如今,连想要哭,都带着跟那个人有关的回忆。
她哭不出来了。
痛苦这么大,如果要哭,如果哭一哭就能够忘记什么,她情愿哭上三天三夜,可是就算眼泪流干了,该抹不去的记忆,还是抹不掉的,该痛的心,还是会痛的。
连城闭上了眼睛,绍廷的肩头很坚实,隔着薄薄的衬衫,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
就算昔日有再多的闲隙,到了这大上海,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地,毕竟是他们两人,相互扶持。
连城在绍廷的肩头伏了片刻,便抬了起来,却发现后背被绍廷的手稳稳按住。
“多停一会儿。”绍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恳求般的意味。
“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