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对当晚五少爷与少夫人的义举,敬佩无已,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据说少夫人比五少爷更早到达现场,对当日的事情,自然知道得更加清楚,当然少夫人也一定看出了些端倪。晚生斗胆,便是想听听少夫人的意见。”
自从叶添起身说话,连城便在留意他的言行,而看见他转身对向自己,连城的心中更加警惕。此刻听到叶添的这番话,短暂的惊讶之后,连城便即知晓了他的意思。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只是侧首向傅大帅看去,只见傅大帅呵呵笑道:“这是在自己家里,这里的诸位大都是叔伯辈,又都是我和璟存的同僚,说来都是自己人,你但说不妨。”
连城应了,见那叶添连连躬身,礼数很是周到,颔首还礼,方才说道:“当日的情形,各位都已经知晓,小女子当日所为,说来实在是大胆得很,若非五少爷及时赶到,一场大难还是不能消于无形。”连城虽没有刻意去看璟存,却也瞥见他坐在一边,笑得春风得意,丝毫没有谦虚。
“至于那些洋人的意图,经过这两日诸位先生的商谈,我方才恍悟,而叶先生的话,更是让我茅塞顿开。”
叶添连忙拱手,连说“不敢”。璟存却用手按着额头,似乎是在闭目休息,实则嘴角勾起,笑得颇为欢喜。连城当然知道璟存的用意,自己说话从不是这样的,如此客套恭维,实在大违本性。
“听叶先生的话,若是我省这次放松了条件,大概有两点不当。我省若是给了洋商更优惠的条件,周边各省为了稳定他们的洋商贸易,迫于无奈,便也须得放松条件才是,否则那些洋商便会争相效仿,难免处处都流行罢市关门的风气,好以此向各地当局提要求,此一也;
“再者,给洋商放松了条件,各地政府难免要少了收入,其他地方若不知郾城眼下的紧急状况是迫于无奈,定要有怨言,说咱们擅自变了条件,倒让他们的当局利益受损。最终这怨言,还是要让郾城来背了。”
人群中有人低声附和,而连城微微侧目,傅大帅也缓缓点了点头。
连城微微一笑:“我毕竟是一介女流,见识有限。只是觉得叶先生的话十分在理,所以才从中得到启发,想到了这些。若有不足,还请各位指教。”
人群中顿时便有人叫起好来,更有人赞道:“少夫人说得不错。”
傅大帅呵呵而笑,示意连城坐下:“诸位以为怎样?”
傅大帅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同意了叶添及连城的话。本来在座诸人已经有了同意的意思,听傅大帅这样问,自然人人附和。
接下来的商议可以说是顺理成章,有了不能放松条件的大前提,人们的意见也都具体了起来。各个部分的首要纷纷表态,自己部门不会再给洋商开出什么额外的优惠。
至于这次的事情如何解决,怎样稳定洋商,结束罢市,便不是连城能够参与的了。只是众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而且既然决定了不再给洋商放松条件,那么接下来怎么安置这次的洋商动乱便是当务之急。
连城暗暗着急,不知道前两天你推我推的情形是否又要重演。她自然是有见地的,其实傅大帅、璟存还有那些官员,又何尝没有一些主意,只不过未必有人肯先说罢了。
连城没有想到的是,很快便有人开口。负责租界管理的,税务部门的,码头检查往来货物的……初时连城尚且有些惊诧,然而有两个人起身之后,连城的嘴角便勾起了浅浅的微笑,每个部门当先开口的,皆是今天新到的那几个官职不高的。
新来的官员十分有限,除去叶添,只有三个部门的人,但这三个部门的应对策略被率先说出,其他部门倒也没有拖泥带水,反倒是越往后面,相关官员越是主动,倒似惟恐别人都说了意见,自己这一部分一言不发,落了后似的。
晚上照例是招待众人的聚会,青未却忽然跑来,拉着连城和璟存,定要让两人陪自己出去看戏。
傅大帅心情甚好,而对着个素来怜爱的嫡亲甥女变得有些疯癫,心中也着实有几分歉然,所以青未虽然出现在招待政要的晚宴上,倒并没有丝毫生气,反而笑呵呵地摆手,让璟存连城带着青未出去。
连城挽着青未的手,走到大厅之外,方才抿嘴笑道:“小东西,你帮表哥这么大一个忙,表哥谢你什么啊?不会当真带你听戏吧。”
青未满脸娇憨:“表哥却说是让我帮你,到底是在帮谁啊?”
连城笑着转向璟存:“你叫表妹帮你撒谎,这不是教坏了她吗?还要拿我当借口哄骗于她。”
璟存因为青未的直言一脸尴尬无奈,却听见连城又问青未:“表哥是不是告诉你,表嫂不想跟那些人一起吃饭,让你喊上我们两个人,带你出去玩呢?”
青未拍手笑道:“表嫂这一下可猜错了。表哥说,表嫂跟那些人一起吃饭,不但吃不饱,还会生病,这两天表嫂已经被他们气病了。让我叫了你们两个一起出来,其实表哥是要带你一个人出去玩的。”
连城侧首瞪了璟存一眼,随即拉着青未的手笑道:“咱们一起去。”
本以为青未一定会开心地答应,谁知青未却一本正经地道:“还是等表嫂的病好了再带我去玩吧,表哥说,只有他知道怎么治表嫂的病。”末了还郑重其事地说道:“表嫂放心,我不会对别的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