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就是她千年前在九重天上的模样吧。君寒忽而想,纵使他对宸渊无甚好印象,但君瑶倘若有一天真要非宸渊不可的话,他也愿意接纳。
只有宸渊,能让君瑶是完整的君瑶。
人间熙攘繁华,君瑶是第二次来,并不陌生。只不过上次是为了取曦和衣后,杀宸渊报仇,这次却是想要救他。可见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君瑶到人界时恰值华灯初上,今日似乎是人族的什么节日,花灯满街、丝竹声繁、游船通明。
她站在石拱桥上,身侧不断有行人经过。她眼神扫过每个进入她视线男子的脸庞,这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灯火阑珊时,整座城池逐渐安静下来,浅眠入夜,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两个韶华正好的郎君少女,一前一后追逐着跑上石桥,手里各拿把水枪互相呲着。经过君瑶身边时,射在半空的水落了她满肩。
被打湿的衣裳和头发贴在皮肤,水气裹挟着寒意沁肌入骨,不由打了个哆嗦,君瑶这才清醒地看了看天色。已然是深夜,大抵除却更夫不会再有人出门了。
君瑶叹出口气往城外走,人界万里疆土,寻人不易,何况是一个连名字和年纪都不知道的人。她来之前就做好要寻上几年的打算,只是方才满心期待最终换来一场空,心底还是忍不住失望。
“姑娘?前头那位姑娘?”
身后似乎有人叫她,君瑶停步转身看去,是个大约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唇鼻间两撇胡子长得并不均匀,瞧着有那么几分邋遢和油腻。她淡淡回问:“何事?”
男人朝她肩膀看了眼。
恰值人界冬季,君瑶却因魔族体质穿的如夏日别无二致。薄衫沾水越发轻透,昏黄烛光下,依稀能瞥见那肌肤胜霜雪细腻洁白,惹得男人咽了咽口水说道:“见姑娘打扮不似本地人,这天气晚些就要下大雨,不知姑娘是否需要来小店打尖儿住上一晚?”
“你是客栈老板?”君瑶盯着他,说得反问句却是疑问语气。
“是,是,是。”男人连连应道,一双眼睛在君瑶身上流连忘返。
就这副色-眯-眯的样子,加之君瑶远远在他身上嗅见劣质胭脂水粉的香气,自然能猜到这人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假笑道:“好啊,麻烦老板前头带路了。”
如今纵知鬼市红楼那些时日为幻境,却不可泯灭有着历历在目的真实。她见过不少被哄骗亦或被诱拐来的姑娘结局悲凉,最是憎恨这种勾当。今晚正好被她遇上,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迫害了多少人族纯良姑娘,好救她们出来。
君瑶一路跟在他身后,装的是毫无察觉,就连被带进了漆黑巷子内的某间小门也没有出声询问。而她刚进院子就闻见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君瑶在心底呵笑,就凭这低级迷药也想放倒她?自不量力。
她很配合地装作晕倒,紧接着就听见几个男人张狂大笑,津津乐道地议论她的价格。君瑶耳不听心不烦,大半夜的选择先睡一觉。
察觉到自己被人绑了手脚,又扛起丢进房间,从外落下锁钥,君瑶才幽幽睁开眼睛。堆满干柴的狭小房间,窗户被人用木片从里外钉死,另有十几名姑娘缩在角落里,约莫是为了错开门缝漏进来的冬日寒风。
细瞧去,这些人头顶珠钗首饰皆是用料上品,云裳刺绣精致,应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君瑶轻轻转了转手腕,捆缚着她四肢的麻绳立刻松开。
她又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角落里没睡着的一个姑娘突然尖叫出声:“你?你是怎么解开的?!”
“把她们都叫醒,我来救你们出去。”对付外头那几个男人,对君瑶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没多做解释,用灵术开了门,袖中暗器飞出去,顿时放倒所有护院。
一回头,屋内姑娘皆看着她,眼神崇拜。君瑶无奈扶额,“愣着做什么?跑啊!”
姑娘们反应过来,向她道谢后连忙往外逃跑。
但君瑶算准了救人不难,却忽略了人族姑娘似乎与魔族女子有些不同。一道耀眼白光划破黑沉夜幕,伴随着惊雷落下,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砸在地面,瞬间打歪了姑娘们端庄发髻。
原本已经跑出院子的姑娘霎时间折返,又重新回到屋檐下。
“你们回来干嘛?”君瑶奇怪皱眉。
一位衣裳锦绣的妙龄女子使劲拍着袖上雨珠,“姑娘,这天下雨了,倘若此时离去定然会湿了鞋袜,染上风寒不说,还会失了闺秀气度。左右这些绑架了我们的恶人已经被姑娘你制伏,我们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此言出,其余姑娘纷纷应和。而君瑶一口气哽在喉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早听说过人族非修道的高门大户内规矩森严,实在搞不懂循规蹈矩的意义在哪。抬头望了眼天空乌云浓稠,这雨势一时半会儿估计停不了。
无法,救人救到底。总不能再让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深陷危险,她在屋内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姑且在此将就一晚,明天再上路去别地寻人吧。
君瑶静心调理着内息,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屋外响起几个男人骂咧咧的声音:“喂?你们几个躺这儿装什么死呢!说好今晚验货,结果自己先睡了?!”
“大哥,人应该是屋子里。他们睡觉偷懒正好,我们把人带走,连钱都省得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