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泡妞这事很重要,但比这次要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比如出面捞赵大宝两口子。
办大事,地方当然要选好,北通饭店是县城里最大的,也是经过官方认可的餐饮场所,到那里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周五晚上,叶家父子两个各管一摊,将县局的黄副局长和治安大队大队长钟奎请到了一起,在北通饭店的一个小包间里,四个人汇齐了。
由于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所以,这个年代的人,还真就对请客吃饭没什么感觉。别人不知道,但至少叶红军是这样,他一进了包间,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既不张罗着点菜,也不招呼客人,好像他才是吃请的人。
叶丛摇头苦笑,只好自己去忙活。
北通饭店现在虽然还是全民单位,但姿态已经放低了不少。原本一概不对外的包房,这段时间也遮遮掩掩地开放了几个小包间,甚至早晨也开始弄一些豆浆油条之类的早点卖。这里面有试水的因素在里面,但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经济压力使然。
进入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国有企业的弊端初步显现,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所带来的后果是效率低下,入不敷出,别说竞争力了,生存状况都十分堪忧。
北通饭店就是这样。年初以来,北通县城涌现出十几家大大小小的饭店,这些大部分是以小吃部的形势存在的,但买卖无一例外的都十分红火。这就给北通饭店极大的压力,他们本来是以公务接待为主,但这个年头,各单位也很穷,平时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即使全县的公务接待全抓到手里,也仅能唯持一个撑不着饿不死的境界。
以前没有对比,他们这井底之蛙当着也算舒坦,可私营餐饮业兴起以后,他们的境遇就显和尴尬了。对比太显明了,主管部门也看在眼里,面子上自然有些过不去,气恼之下,下达个年利润指标啥的,也算是应有之意。
于是饭店一帮人就悲剧了。多少年了,都是捧着金饭碗等人送饭上门,这突然要自己找饭吃了,能不能拉下脸来先不说,他们也得有那本事啊。
年轻一点的朋友可能不知道那年头国营饭店的肮脏事。前段时间去图书馆看八十年代的报纸,曾经有这么一篇报道:某记者去饭店吃饭,正好饭店职工也开饭,先是一个服务员捧着饭碗溜到展台边,挑着一盘葱爆羊肉中的羊肉大快朵颐,然后另一个服务员过去了,伸出筷子也去夹肉片,东西不多,三下两下就没了,原来的服务员不干了,忍不住就骂了几句,后来的那人也没让步,你能吃,凭什么不让我吃?结果,几片羊肉就引发了一场血案。
这还只是端盘子的服务员,至于直接接触食物的厨师,这里面的猫腻就更多了。有个提法说是要以某某为家——以店为家,或是以公司为家,或是以厂为家。我看完全没必要,在这种制度之下,你不用提这种口号,因为根本就没人跟你客气!
粮垛再大也经不住老鼠多,这样的买卖能好过才怪呢!
话有些说远了,以上算是夹带的私货,白送的。
在大堂里,正好看见熟识的那个经理。说来也巧了,几乎每次来的时候,总会遇见这小子。按理说不应该,这年头,讲究的是普遍就业,微薄薪酬,是个岗位,基本上都有三两个人轮着干,更别说像大堂经理这样劳心又劳累的辛苦差事。
因为接触过多次了,叶丛出手大方,那个经理照应的也算到位,他就将心底的疑问直接问出来了:“怎么总看你上班,店里没安排轮班吗?”
那经理三十多岁,见人三分笑,那一双眼睛异常灵活,一看就是一个极精明的人。
听到叶丛这样问,他一边利落地整理着菜单,一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们经理说了,我这叫能者多劳,没本事的人回家休息,我这有本事的,就要多挑担子,也是对我的锻炼。”
叶丛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也顺着他的话道:“这也算是人尽其才,虽然累点,终归比没有工作强不是?”
“是啊,至少还有钱挣。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工作还能干多久。”
“怎么了?这么大的饭店还能黄了不成?”叶丛奇怪地问。
那经理叹了口气:“黄倒是不至于,不过,听说要把饭店承包出去,到时候,怕是饭碗不保啊!”
叶丛笑道:“你不如自己承包下来得了。”
叶丛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他,那经理愣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脑瓜好使,怪不得能和头头脑脑混的这么熟呢。不行,我要找人商量商量去。”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叶丛哭笑不得,指着记了一半的菜单道:“别走啊,我这边还要点菜呢。”
那经理这才想起来,拍了一下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过了河就拆桥呢。可惜我没权给你免费,不过,给你算个半价我还是可以作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