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爷摸着自己弯曲的鼻尖,望着爷爷的遗像若有所思。
官大娘忍不住提醒:“殷九爷,那怪物就在北屋的冰棺里,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否则的话,怕是夜长梦多,惊扰了老夏叔的千秋大梦。”
他们是为冰棺里的鬼脸雕蝉来的,而且从官大娘的恭敬态度看,这几人的本领全都在她之上。
殷九爷点头:“好,这就过去。”
他带头出了灵棚,大步走进北屋,其余人全都跟了上去。
北屋内外,所有的香都已经燃尽了,满地都是轻飘飘的香灰,随着众人的鞋底此起彼伏地飞扬着。
“小官,你布了香阵?”殷九爷在北屋外停步。
门槛之外,香灰凌乱,半数已经被夜风卷走。
“大惊小怪!”有人嘀咕。
官大娘苦笑:“殷九爷,各位,我胆子小,只怕有煞鬼作怪,所以一退出来,就用‘诸葛神侯五丈原香阵’封了门,等各位赶来援手。”
“煞鬼怕什么?有殷九爷在呢!”那人又不屑地笑了,“年轻的时候,殷九爷还亲自抓了煞鸟炖来吃,怕什么?怕什么?”
官大娘皱眉:“这个……各位,这次的事只怕有些棘手,刚才电话里说得比较简单,老夏叔上路的时候,我亲手帮他收拾上下,已经完成了所有‘封煞、驱邪’的程序,就是怕出意外。那只蝉来得蹊跷,似乎跟煞鬼并没有太大干系——”
那人冷笑一声:“跟煞鬼无关,你又请殷九爷来做什么?”
殷九爷举手,制止那人继续斗嘴。
我在官大娘后面跟着,心里焦躁,但却插不上嘴。
“把香阵撤了吧。”殷九爷说。
他是这群人里威望最高的一个,只要他开口,别人就立刻噤声。
官大娘点头,轻轻地伸出左脚,踏在薄薄的香灰之上,先左后右地扫了两下,香灰便被扫至门口两侧,大部分都跌入砖缝之中。
“小官,我一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这次的事,你有什么看法?”殷九爷淡淡地问。
官大娘想了想,胸口起伏了几次,鼓起勇气回答:“我怀疑,跟苗疆蛊术有关。”
除了殷九爷,其他人脸上全都变了神色。
蛊术属于云贵川一带的奇术,跟长江以北尤其是黄河两岸的奇术门派大不相同,尤其以辛烈、毒辣见长。
我从古籍中读到过很多蛊术杀人的例子,被杀者死状惨烈,令人作呕。
“是吗?那就麻烦了。”殷九爷的语气仍然淡淡的,但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像是在急速地思考着什么。
“请。”官大娘向屋内伸手。
殷九爷一笑:“你是夏家的半个主人,头前带路吧。”
官大娘大步走进屋,俯下身,在冰棺盖子上轻轻一吹,香灰纷纷落地,露出有机玻璃棺盖的本来面目。此刻,那只怪蝉一动没动,仍然倒挂在棺盖内侧,将腹部那张鬼脸平平地展示出来。
几个人无声地散开,把冰棺围在中间,但谁都没有第一个出声。
在我看来,几个小时过去,那鬼脸凹陷下去的部分似乎变得更深了。可以想象,如果那些刻痕无限加深的话,将会在蝉身上雕出一个镂空的鬼脸来。
殷九爷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黄铜柄的放大镜,对准那怪蝉的腹部。
我从侧面伸过头去看,那镜子的放大倍数为四,蝉腹上的鬼脸立刻变得无比清晰。
大家干站了几分钟,还是殷九爷打破了死寂:“你们谁能先说一下对这东西的直观感觉?”
那四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无论它是煞鬼还是蛊虫,我们都必须先把它抓出来,再拿到显微镜下去研究。”殷九爷又说。
先前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殷九爷,如果它是苗疆蛊虫,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它会飞出来祸害全城百姓。到那时候,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关于蛊,世上以讹传讹的资料汗牛充栋,将那种奇术捧上了天,仿佛世界上所有昆虫只要经过放蛊者的手稍加调弄,就会变成杀人不见血的诡异蛊虫。久而久之,苗疆蛊术越来越神秘怪异,而江北人则谈蛊色变,自己把自己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