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张开翅膀飞走。我必须离开这个山洞,去提醒朱蒂。可是,我的翅膀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坐在原地,塞特伸手向我抓来。
我猛地惊醒过来,膝盖撞在了饮料托盘上,样子滑稽极了。
“睡得好吗?”朱蒂问。
我困惑地眨眨眼:“你又是个人了。”
“真好,你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咬了一口比萨饼。我还从来没有从瓷器盘子里吃过比萨饼,也没有用玻璃杯喝过可乐,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头等舱的。
“我一个小时前就变回来了,”朱蒂清清嗓子,“办法嗯的确管用。你说过,用意念想象自己觉得重要的事。”
寥寥几句就让觉得尴尬,因为我想起了朱蒂当鸟的时候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与爸爸一道旅行在地铁里走丢,在威尼斯生病,在袜子里发现蝎子时像个孩子似的尖叫。这么多可以用来戏弄我的故事,朱蒂却一点儿也没往这方面去想。我将自己的内心和盘托出……也许我以为,朱蒂作为一只鹞鹰听不懂我说什么,然而我如此诚恳,如此毫无戒心,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朱蒂冷静。如果不是我让朱蒂专心,说不定这会儿我还在波托马克河上抓田鼠呢。
我提到爸爸的时候,似乎与他一道旅行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这没错,但也枯燥乏昧,因为我总得努力取悦爸爸,总要做到最好,任何人都无法让他放松,或是听他倾诉。我得承认,爸爸很有威严,你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平生第一次,我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得到了比朱蒂更好的选择。我愿意将我的生活与朱蒂交换吗?
朱蒂决定不告诉我是什么让她最终变回了人形。朱蒂并没有去想爸爸。朱蒂想的是妈妈还活着,想象一起倘祥在牛津街,浏览商店橱窗,一路谈笑,这是朱蒂从未与我分享过的平凡日子。朱蒂明白,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可它却足够强大,唤醒了原本。
朱蒂一个字都没有提,可我凝视着朱蒂,似乎看透了她的一些想法。我喝了一口可乐:“顺便说一句,你错过了午餐。”
“你就没想办法叫醒我?”过道对面的巴斯特打了个饱嗝。她刚刚吃完了盘子里的鲑鱼,露出满意的神情。“我可以召唤更多的猫粮,”她提出,“或者是奶酪三明治。”
“不了,谢谢了。”我嘟囔道,显得有些憔悴。
“神啊,朱朋特,”朱蒂说,“如果这对你那么重要,我这里还有点儿剩的比萨饼。”
“不是因为这个。”我说。我跟我们讲了他的神游,以及差点儿被塞特抓住的经过。
这个消息令朱蒂呼吸急促,仿佛又被困进了鹞鹰的身体,无法清晰地思考。爸爸被困进了红色金字塔?可怜的阿莫斯被当成了任人摆布的小卒子?我希望从巴斯特那里找些安慰:“难道我们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她神色严峻:“朱蒂,我不知道。生日将会是塞特最强大的时候,而日出又是对魔法最有利的时刻。如果能在那一天的日出造成一场风暴能量大爆炸,不仅利用自己的神力,而且通过制伏别的神来增强能量,他创造出来的混沌将无法想象,”她打了个哆嗉,“朱朋特,你是说,有一个恶魔向他提出了这个建议?”
“听来就是这样,”朱朋特说,“或者他调整了原先的计划。”她摇摇头:“这不像是塞特的风格。”
朱蒂咳嗽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根本就像是他。”
“不,”巴斯特坚持,“即便对他来说,这也太可怕了。塞特希望夺取王位,但这样的爆炸将不会给他留下任何可以统治的对象,这几乎就是。”她没有说下去,似乎这个想法非常令她不安,“我想不明白,不过我们很快就要降落了,你们必须去问托特。”
“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跟我们一道去。”朱蒂说。“我和托特合不来。你们生存的机会要更大一些。”安全带指示灯亮了起来。机长报告,我们开始向孟菲斯下降。
我望向窗外,看到一条寛阔的棕色河流在地面上横穿而过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条河流都要大。它让我想起了一条巨蛇,令人不快。
空中乘务员走过来,指了指朱蒂的午餐盘:“吃完了吗,亲爱的?”
是的。朱蒂郁郁地回答。孟菲斯感觉不到一丝冬意,草木翠绿,天空湛蓝。我们坚决不同意巴斯特再借一辆汽车,所以她同意去租一辆,只要是一辆敞篷车。我没问她从哪儿弄到的钱,不过很快我们就坐进了一辆宝马敞篷车,驾车穿越孟菲斯最荒凉的街道。
我对这座城市只有依稀的印象。我们穿过一个街区,很像是电影《飘》中的背景高大的白色房子,寛阔的草坪掩映在柏树的阴影下,不过屋顶上摆放的塑料圣诞老人却是败笔。在下一个街区,我们差一点被一位驾驶卡迪拉克从教堂停车场出来的老妇人撞死。巴斯特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大声按着喇叭,老妇人却微笑着对我们挥挥手。这就是南方人的好客吧。我想。
又驶过几个街区,房子变成了简陋的小屋。我发现两个非裔丑国小孩,身穿牛仔祢,紧身上衣,坐在门廊上,用一把吉他边弹边唱。他们的歌声与琴声美妙极了,引得我真想驻足聆听。
在下一个街角,有一个空心砖建起的饭馆,门口手写的招牌上画着一只红色母鸡和华夫饼。门外排了大约二十个人的队伍。
“你们丑国人的口昧可真奇特,这是哪个星球啊?”朱蒂问。
我摇摇头:“托特会在哪里呢?”巴斯特在空气中嗅嗅,左拐上一条叫做波普勒的大街。“我们快到了。我了解托特,他会给自己找一个学习的中心,也许是个图书馆,也许是一个有藏书的魔师墓地。”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