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喧闹了一天的火车站也暂时安静了下来,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三点二十分,一列橙色的火车从黑暗中缓缓驶入,就像从一只黑色的怪兽口中旅行回来,从容、镇定。
车门打开,旅客像开了闸的洪水争先恐后涌出,然而总有例外,“各位旅客朋友们,终点站S市车站到了,请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按顺序下车。”列车员王勇忍者呵欠喊着。
这是一辆长途列车,从寒冷的北方穿过长江、越过黄河,长途跋涉跨越大半个中国来到温暖的南方,王勇从工作开始就是这趟列车的列车员,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穿过满是泡面气味的车厢,叫醒一位又一位因旅途疲惫而熟睡的旅客只是他繁琐工作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想着马上可以回家洗个热水澡,再饱饱的睡上一觉,王勇不禁加快了步伐,无论睡得多么熟的旅客都在他善意的提醒中结束好梦,睁开惺忪的睡眼,背起行囊融入这座南方城市无边的夜色中,开启另一个人生的篇章,然而今天似乎有点不同。
王勇觉得他的声音可以吵醒任何一位深眠的人,可是一号座位上的旅客似乎陷入了沉睡,并没有转醒的迹象。
“喂,这位旅客,”王勇走过去轻轻地拍了那人的肩膀两下,“已经到终点站了。”那人并没有反应,于是王勇加重了力量又拍了两下,可是那人却依旧没有反应,王勇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
颤抖着双手扳过那人靠在窗上的头,僵硬的感觉,王勇说不清是手下的人冰冷一些还是他被冷汗打湿的双手更冷一些。
轻轻摘下那人脸上的口罩,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口鼻周围有些可疑的暗红色已经干涸的痕迹,而女人,早已没有了呼吸。
几个走得慢的旅客似乎注意到车上的不寻常,频频回头张望,却也没有人驻足,王勇深吸了一口气掏出对讲机:“列车长、列车长,麻烦你叫乘警过来,12号车厢出了点紧急情况。”
列车小卧里睡眼朦胧的列车长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拉住了正准备下车的乘警长刘风,“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一列火车蜿蜒着穿过无边的荒野,越过咆哮的江河,从一个地方驶向另一个地方,需要乘警的无非就是两种情况:打架闹事和丢失物品。
刘风在心里迅速做了一个评估:火车已经到终点站了,旅客着急下车可能会发生口角,调节几句也就散了,应该不会动手,那么就是哪个警惕性不高的旅客熟睡时让小偷摸了包。刘风暗叹了一句:“旅客都下车了,这可不好找啊!”
小卧距离12号车厢有一段距离,幸好旅客大多都已经下车,车厢内畅通无阻,两人走过去倒也没花多长时间。
刚走到12车厢,就看见王勇呆若木鸡的站在座位旁边,12车已经空无一人了,列车长喊了一句:“小王,什么情况?”
王勇终于回过神来:“列车长,车到站时我以为她睡着了想叫醒她,可是、可是她已经死、死了……”
说话间列车长和刘风终于走到一号座位旁,顺着王勇手指的方向,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列火车,从关上门开出的那一刻,里面就自行组成了一个小社会,有社会就有千奇百怪的事,跟了五年的车,在车上发病的人甚至发病后因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死亡的人,王勇都见过,可是像这样连旁边人都没发现的悄无声息的死亡,纵使是从事乘警多年的刘风也未遇到过。
一时间S市铁路公安处刑侦支队的所有休息的民警全部被紧急召回工作岗位,可是一天过去了,除了知道被害人是阿片类药物过量致死,死亡时间是夜里12:00到1:00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线索。
外界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铁路局以及铁路公安局高层召开紧急会议,最后决定请市局的专案组帮助办案。
作为一个警察,尤其是一个处理凶杀案的刑警,何菲内心是不愿意听到手机响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又有至少一个家庭的破碎。可是一旦铃声真的响起,她又会义无反顾的投入到案件中去。
周一的清晨,何菲同简墨晗来到解剖室,尸体已经做过一次解剖,铁路公安局的法医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因此复检并没有什么收获。
与此同时,黄立带着陶晓锋赶到证物室,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支队队长宗方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整理箱表示所有的证物都已经在里面了。
陶晓锋带上手套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水杯,一部手机,一个钱包,以及一个白色的药瓶。
打开钱包,一张身份证,一张银行卡,20元现金,以及一张车票,陶晓锋看了一眼,姚丽丽,从B市到S市,一时诧异:“就这些?”
宗方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也跟过车,长途旅行,她是我见过的带的东西最少的,照理说至少应该带着纸巾啊什么的,没有带吃的,那就是在火车上买,钱包里不会只留20块钱,看穿着应该不是吃不起饭的人,而且我们查过她的银行卡,里面有几万块钱。”
几人一时摸不着头脑,黄立拿起药瓶仔细看,似乎跟死者所中的毒含有相同成分:“这个化验了吗?”
“我们第一时间就化验过了,死者确实死于这种药物中毒。”
听到这里,陶晓锋忍不住插嘴:“那她很可能是自杀……”
话说了一半,在黄立的眼神中咽下后半句。
宗方也知道陶晓锋未完的话,“我们查过她的信息,也给当地派出所打过电话,她在孤儿院长大,后来结婚生子,五年前离了婚,孩子跟丈夫一起,我们找不到她自杀的理由。”
“联系她的前夫了吗?”
“联系了,可是他说自己早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并不配合,而且他的前夫有不在场证明,我们现在就是找不到自杀的理由,又找不到谋杀的动机。”宗方将自己的苦恼倾诉给黄立。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姚丽丽为什么要来S市,据姚丽丽公司的人说,公司没有派她出差,她也没有请假,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开往S市的火车上。”
“嗯,看来得派人去一趟B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