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居也被映照在夕阳之下,大自然不知人心的诡谲,依旧照得湖水波光粼粼,亭子立在湖心璀璨生辉。美得不可方物!“任谁都想不到,这么美的湖水之下,竟然沉睡着上古凶兽——炽猊。”伍依依蹲坐在湖对面的老榕树上,见此美景又想到即将踏入的险境,不由心生唏嘘。青辞靠在树下,双手环抱胸前,目光锋利地盯着沧浪居。落日又往下坠了坠,橘红色的余晖渐渐淡去,苍凉寂寥的夜色缓缓降临。伍依依跳下榕树,牵过青辞的手,“走吧,我们进去。”青辞嘴角含笑,轻轻抱了下伍依依。“怎么了?”伍依依拍了拍青辞的背,手心触到他柔软的发丝,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却又爱不释手。“我很高兴……”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抱得更紧了。伍依依浅浅一笑,明白他的意思。小狐狸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只要她没有丢下他,就能让他偷偷开心很久。“南宫胥的事情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他轻轻问道。伍依依嘴角微僵,但只一瞬,立刻回道:“对啊,在这里待了太久了,我早就想走了……”伍依依尾音隐隐颤了颤,她怕青辞察觉,慌忙敛了神色,从青辞怀中起身,正色道:“先进去吧。”青辞没多想,他现在只想着早早解决南宫胥,然后带着伍依依离开。他们又能像最初那样,过上潇洒又自由二人世界。一想到这些,青辞就忍不住暗暗兴奋,原来坚守真的有用,他守了那么久,终于把她守回来了!一进沧浪居,伍依依立刻就察觉到房间内的杀气。裴重昱持剑立在屏风前面,拦下了他们。“伍圣主,几日不见,怎么有些憔悴了?”裴重昱朝她拱拱手,视线落到身旁的青辞上,又道,“前几日与青兄比试,还未决胜负,若有机会,还望青兄赏脸,不吝赐教。”他话说得恭敬,可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讨教,更像是挑衅。好在青辞不善与人交流,他并没有听出裴重昱话音之外的轻视,不过对于裴重昱也没有好脸色,只是稍稍点了下头。裴重昱见他连话都不愿搭理自己,脸色阴沉下来。区区一只狐妖,也竟敢对他不敬,真是狗仗人势,不知廉耻!待今日控制住伍依依,他定要将扒下这只狐狸的皮,看他如何装模作样!“裴将军,时候不早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伍依依也没心思跟裴重昱闲聊,她还等着见南宫胥,看看他体内是否如颜洺所说,真的藏有炽猊兽的妖丹。这地方多待一分便多一层危险,还是早早了事为好。“伍圣主稍候,城主有事会晚一些到,两位不如先上二楼观景,等城主到了,属下会转告城主二位在楼上等他。”“二楼……”伍依依视线飘过帘栊,探向二楼的楼梯。“伍圣主是有什么顾虑吗?”裴重昱问道。“没有,那就请将军带路。”青辞暗暗攥紧伍依依的手,他的掌心宽厚,把伍依依的细嫩纤瘦的玉指完全包裹住。“阿辞,放松些……”伍依依小声提醒道,被他握得太紧,手心都要出汗了。青辞微微松了松,不一会儿,又攥紧了。“你是不是很紧张?”伍依依猜测道,他脸色虽然一如寻常,但身体动作更为诚实。“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要不要先下去?”他环视一圈,神情沉重地说道。“是不对劲……”伍依依一上楼就发现了,屋子里点着熏香,香料的味道和之前薛翰承暗算她的那种香料味道一模一样。幸好之前栽过一次,伍依依对这种香味极为灵敏。“呐,有备无患!”伍依依掏出两粒丹药,递给了青辞一粒。经过上次的教训,她回来后自己制备了一些解药,本以为不会再用上的。“伍圣主,请坐,城主还为二位准备了一个惊喜……”他说着,拍了两下手,小阁中一位红衣姑娘抱着一面琵琶走了出来,身姿袅袅,款款动人,秋水明眸烟波浩荡,风情万种。她面上戴着一张白纱,微微欠身行礼,声音如黄莺百灵,悦耳动听。“参见圣主!”“这位是浮阳城天香楼有名的红莺姑娘,她弹奏的琵琶可是天上地下都难寻的妙曲,伍圣主不如好好坐下来欣赏一番,也不辜负城主的美意。”裴重昱不等伍依依回答,朝红莺微微仰头,红莺颔首领命,端坐在纱帐之后,素手轻拂,深情款款地弹起琵琶来。伍依依安静听了一会儿,没觉出什么问题,放松了一丝警惕,随即看向楼梯口站着的裴重昱,眸光微缩,盯准他腰间的敕妖咒的福牌。“阿辞,我们得在南宫胥来之前解决掉裴重昱这个麻烦,不然等会儿有些棘手。”青辞淡淡“嗯”了声,恰逢此时丫鬟端来酒菜,青辞倒了杯酒,起身往裴重昱那里去。“裴将军,上次多有得罪,薄酒一杯,聊表歉意。”他说完,爽快地喝下,伍依依和旁边的裴重昱都有些惊讶,倒是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向裴重昱敬酒。“青兄言重了,上次的事,裴某也有不妥之处。”裴重昱有些怀疑青辞的动机,但他只是来敬了杯酒就回去坐下了,并无异样之处。他不放心地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二人已专心地沉浸在红莺的琵琶曲声中,既没有防备,也没什么其他动作,真的只是在听曲。或许是南宫城主多虑了,伍依依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她怎么能提前料到城主的计划呢!虽是稍稍宽心了些,但裴重昱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抬眼望了下坠落山头的夕阳,心思流转。不知道齐武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伍依依眼角瞟着裴重昱的神情,微微偏头靠向青辞。“你刚刚在他身上撒了什么?”青辞意味深长地抿了口酒,“你不都看见了吗?”乱蜂伍依依了然轻笑,随即叹道:“要是周围能有蜂窝就更好了。”“对面那棵大榕树上就有。”他暗暗挑眉,与伍依依相视一笑。趁着裴重昱没注意,伍依依将剩余的花粉抹在鲛丝上,一头扔向榕树上的蜂窝,一头缠在裴重昱的脚下。鲛丝透明无色,又极为细小隐秘,做完一切后,裴重昱也没有发现不对。没过多久,先是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不过红莺的琵琶声将其盖住了,等到有一两只蜜蜂在裴重昱周围晃荡时,蜂群已成万马奔腾之势涌了过来。“来人——来人——”裴重昱惊慌地喊道,“把窗子房门都关了,快将这些蜜蜂都赶走,别让它们再飞进来!”楼下听到裴重昱的叫喊,立刻闹成一团,一个个拎起手边的家伙就冲上来往裴重昱身上使,他们是好意想替他驱赶蜂群,可是越折腾,裴重昱的惨叫就越大声。“该死的!都给本将军滚开——”伍依依和阿辞退到屋角,抱胸看着好戏,等到时机差不多了,伍依依小声说道:“我过去拿他的腰牌,你自己小心些。”走到堂中,伍依依脚步一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杂乱的脚步、争吵的人声,还有……琵琶声!伍依依转头看向纱帐后的红莺,她仍旧浅垂着下颌,素手在琵琶上扫动,蛾眉舒缓,目光沉静,对外面的一切浑然不知。玉盘走珠的琵琶声流畅轻盈,似山间的泉水,似鸟儿的莺啼,波澜不惊,岁月静好。一个普通琵琶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沉稳地弹奏琵琶?伍依依按下心中猜疑,收回审视的目光,继续往前。还是先办正事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