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诺摇摇头。
&ldo;我没想你成了奸细,韦布,我只想你当时成了胆小鬼。&rdo;
&ldo;你来一趟就为跟我说这些?要是这样,你可以开步走滚出去了。&rdo;
罗马诺又一次上下打量着他,韦布觉得每盯一眼自己就更不像个人样。罗马诺转身离开,一句话也没说。韦布宁愿他破口大骂一番,也不愿他这样一声不吭地走。
韦布又等了几分钟,打开房门。
&ldo;你出来干什么?&rdo;吃惊的警卫问道。
&ldo;大夫让我出院了,他们没告诉你?&rdo;
&ldo;没人跟我说过。&rdo;
韦布伸出裹了绷带的手。
&ldo;政府可不愿再付一晚的钱,就为一只擦伤的手。要让我自掏腰包多住一晚,没门儿。&rdo;韦布不认识这个警卫,不过他看上去像那种能被这样合情合理的理由打动的类型。韦布没等回话径直走开,他知道警卫无权阻止他,只能向上级报告这个新情况,这会儿他一定正这么做呢。
韦布躲躲闪闪地从一扇侧门溜出医院,找了部电话打给一个朋友,一小时后便已回到自己家里。这是一幢已有三十年的牧场式错层房子,位于宁静的弗吉尼亚伍德布里奇郊区。他换上牛仔裤,懒汉鞋,套上件海军蓝t恤,扯掉绷带换了块邦迪‐‐这是个明确象征,他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现在,六位他最好的朋友正躺在停尸房里。
他查了查留言,没什么重要的,不过他知道以后就不一样了。他打开壁炉里的燃烧室,抽出藏在里面备用的九毫米手枪插进腰间枪套。上一次从技术上说他没朝任何人开过火,不过射击评估委员会还是要管,毕竟韦布确切无疑开过枪。他们没收了他的枪枝,这就跟剁了他的手差不多。接下来他们向他通报他的权利,他则向他们作了陈述。全是依照手册的标准手续,可还是弄得他觉得自己像个罪犯。哼,他才不会没有硬家伙就四下里走呢。韦布本来天性多疑,队友们被屠杀更让他疑神疑鬼,哪怕从小宝宝小兔兔身上都能发现真正的威胁。
他走进车库,发动他那辆1978年产黑色福特野马一型,朝门外开去。
韦布有两辆车:一部野马,另外还有一部年头很久锈迹斑斑的郊区居民。有多少次,韦布和他的c小队队友坐这辆郊区居民去看红人队的橄榄球赛,去弗吉尼亚和马里兰的海滩,还有户外的啤酒聚会,整个东海岸各种男人热中的活动。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座位,按级别高低能力大小分配,韦布工作的地方事事都是这么分配的。他们在这辆大车里玩得多么痛快啊。可现在韦布正琢磨能把这辆郊区居民卖多少钱,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开这辆大家伙了。
他在95号州际公路上颠簸着朝北开,驶过14号公路桥,越过囊括了所有纪念碑与旅游者美元的西北城区,很快进入这个城市中不那么漂亮的一部分。
韦布是一名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可他自己不这么看。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他是局里应对危机的精锐部队‐‐人质营救队的一名队员。他不穿套装,也不大跟营救队外的同僚特工消磨时间。他不是等子弹停止呼啸后才前往犯罪现场,而是一开始就在那儿,跑动,躲闪,开枪,伤人,偶尔杀人。营救队总共只有五十名成员‐‐选拔过程太让人吃不消了。队员服役时间一般为五年,韦布超过了这个期限,现在已经是第八年服役了。
韦布从来没想过他会在什么事情里成为惟一一个幸存者,这跟他的天性不符。他们还开过玩笑,甚至集了一笔变态的赌金,赌谁会死在哪个月黑之夜。韦布几乎总是列在名单的第一位,因为他总是第一个冲上火线。这些事折磨着韦布,不知道是什么把他和那第七具棺材隔开的。惟一比负疚更糟糕的是羞愧。
他把野马开到路旁停下,在路障边下车。站岗的人见了他都大吃一惊,他冲他们亮了亮证件,没等记者组成的大军发现便溜进小路。从那场大屠杀后他们一直守在这儿,靠那些高高竖着卫星天线的转播车做现场报道。韦布在医院时看过一些,他们向观众反复灌输同样的事实,玩弄着小图表,深沉着小脸,说:&ldo;我们目前只了解这么多,请锁定频道,我相信我们不久就会有新发现,哪怕瞎掰一气。现在请你播报,休。&rdo;韦布慢步跑到小路上。
昨夜的暴风雨早已刮进了大西洋,留下的气流十分凉爽,这个城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样了。华盛顿特区建在一块沼泽地上,应付高温潮湿比对付寒冷的雪天强点。下雪的时候,惟一一条清扫出来的街道恐怕只能出现在你梦里。
他在小径中途碰上贝茨。
&ldo;你到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rdo;贝茨问道。
&ldo;你说过要我带你过一遍那个地方,现在我来了,带你去。&rdo;贝茨瞟了一眼韦布的手,&ldo;咱们动身吧,珀斯,每一分钟都很要紧。&rdo;
韦布从他们跳下雪佛兰那一点开始,一步一步重走他们小队走过的路。向目标每迈出一步,韦布便感到他的怒火和恐惧增加一分。尸体已经不见了,可血迹还在,显然昨天的暴雨也没能彻底洗刷干净。韦布在脑海里飞快地回想了一遍:他的每一个动作,感受到的每一种情绪。
一队人正在拆卸、检查被击毁的机枪巢,他们总能从显微镜下的碎片里找出可以定罪的证据。其他人检视着四四方方的院子。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血迹之间,好像走在墓地里。这里不正是块墓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