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息风那么喜欢听故事,他不能变成一个没有故事可讲的人。至少,他在知晓柳息风的所有故事之前,不能变成一个没有故事可讲的人。
日将正午,所有人都在家里做饭吃饭,四下无人。
李惊浊肚子里的鬼胎被这种四下无人催生出来,一窜而起,长成了魔鬼。他之前想用坦诚换坦诚的想法太天真,柳息风没有这种坦诚。何况,柳息风的稿纸上写过关于他的事,那么,他是不是有权利,去看一看到底写了他什么?
只是走几步,就几步而已,只是走到窗户边去。去看一眼,就一眼而已。也许什么都看不到,不是吗?魔鬼撺掇他。
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在写你什么吗?现在你有一个机会,谁也不知道的机会,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魔鬼诱哄他。
李惊浊抬起腿。
不行!
他汗毛一竖,冷汗也被激了出来。
这种谁也不知道的事,他不是没做过。他想起了他休学的“正当理由”是怎么来的。只是一瞬间,那本要迈出去的一步就变成了果断的一步后退。
只要这一步踏出去,他就全错了。
上一次在窗外看了柳息风的稿纸,还勉强可以算是无心之过,这一次,可是真真正正越过了红线的歹念。
他想知道柳息风的所有事,百爪挠心一般地想,但是这种事,一旦开了头,他和柳息风的关系从此就建立在了一个错误的地基上,不知道哪一天会崩塌。如果有一天,他要花费他与柳息风之间所有的信任与情谊为今天踏错的一步买单,那他就算知道了柳息风所有的故事,又有什么用?
李惊浊不敢在原地停留,提着食材往自己家飞奔而去。
原来不只是夏天和冬天的事,他想得更远,超越了春夏秋冬,已经想到未来可能的所有信任与情谊。
跑到厨房门口时,他已经出了一手的汗。他望见坐在小板凳上什么都不知道的柳息风,心中一片惭愧。
柳息风正在摇扇子,木炭屑不断从灶下飘出来,火光将他的面容映得别样动人。
“阿嚏——”他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木炭屑满天飞,沾到他鼻尖上。他觉得更痒,揉了揉鼻子,一道炭痕就这么留在了他鼻头上。
李惊浊笑起来,却没有出言提醒。
柳息风这才看到他,邀功说:“快来看,如我所料,火已经烧起来了。”
李惊浊说:“这么厉害?”
柳息风抬起下巴,得意道:“那是自然。”
两人做好饭,吃过,便在堂屋里饮茶,躲一躲午后最烈的日头。
柳息风在茶杯倒影里看见自己鼻尖上的炭痕,说:“你居然不告诉我。”
李惊浊笑了:“我想留着,等一下,就照原样画下来。”
“不许照原样画。”柳息风去打水洗净脸,回来又补充,“也不许默写。”
李惊浊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