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虽然手里举着书,目光却若有若无落在五娘身上,见她拿起了笔,不知为何竟有些激动,又见她落笔写了起来,就不是激动了,是迫切,迫切想奔过去看看五小姐到底写的什么,尤其她落笔的动作如此纯熟流畅,仿佛根本不用想挥笔而就,完全不似旁边几位一脸痛苦,莫非过往真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位五小姐是含而不露的一位大才女。
若非需守着作为先生的涵养,恨不能立刻就得下去瞅瞅,好容易等到香燃尽了,急忙让书童小五下去收卷。
小五岂会不知先生心思,领命直接过去先收了五娘的,才去收了其他人,而除了五娘,也就二娘绞尽脑汁凑出了三句,三娘四娘一个写了一句,一个写了两句,而便宜二哥最菜,一句都没作出来,直接交了白卷。
不过季先生也不在意,今儿上课的目的本就是五娘,其他人不过是捎带的,什么水平,早门清了,根本不期待她们能作出诗来。
而机灵的小五已把五娘的卷子放在了头一个,季先生低头便是五娘的大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娘的字,微怔了一下,要说万府的四位小姐,虽说才智上平常,但字还不错,毕竟有几位姨娘盯着,谁都不想自己女儿被比下去,别管是逼着催着,都是下过功夫的,而四位小姐里字最差的当属五小姐,但也过得去,只是字写得软趴趴没什么精神,可这张纸上的字,虽仍是五小姐笔体,但顿挫间却又有不同,若拿字比人的话,就是这人有了精神,字看上去也舒展了。
就凭这字便能看出如今的五小姐不同以往,再看第一行,只有三个字,鹅,鹅,鹅,季先生微微蹙眉,自己出的题的确是花园的大白鹅,可如此直白,哪里是诗,暗暗摇了摇头,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季先生的神情变化,下面几个人看的一清二楚,见先生露出失望之色,二娘悄然松了口气,三娘四娘一脸幸灾乐祸,唯有万二郎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好像根本没看出先生的失望一般。
还回头低声跟五娘:“刚小五收的太快,都未及欣赏五妹妹的大作,可惜了。”
这话说的五娘都忍不住脸红,咳嗽了一声:“那个,就是随便作了一首,可不敢称大作。”
万二郎摇头:“五妹妹莫谦虚,你看今儿先生出的题,也只有五妹妹你作出来了啊。”
万二郎这话可就有点儿给五娘拉仇恨了,果然,四娘听了第一个不乐意了,哼一声道:“随便胡编凑出四句来,也能算诗吗,没瞧见先生都皱眉了,指不定……”
可惜四娘尖酸的话未出口,就听前面啪一声,直接把四娘下面的话吓了回去,急忙抬头就见季先生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连声赞道:“五小姐这首咏鹅,作的实在妙啊,妙,二郎你也看看。”说着递给了二郎。
二郎早就忍不住了,急忙接过来,看完也直喊好诗,好诗,然后二娘三娘四娘,一窝蜂都凑了过来,一开始自然不信的,看过之后仍是半信半疑,四娘忍不住问五娘:“这首诗真是你作出来的?不可能吧,肯定你让冬儿使银钱在外头买的。”
这可是造谣诬陷了,五娘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原来这作诗还能使银钱去外头买的吗,恕五娘孤陋寡闻,今儿是头一回听说。”
五娘特意把使银钱跟去外头买,几个字说的异常重,四娘自知说错话,但在五娘跟前儿示弱比杀了她都难,故此硬着头皮道:“你,你少装糊涂,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谁不知道。”
五娘点头看向旁边的二娘三娘:“原来二姐姐跟三姐姐也知道吗?”
五娘一句话问的二娘三娘都变了脸色,二娘当然不会承认,怒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可不知有种事。”
四娘被二娘一句话噎住,只能看向三娘,三娘自然不能得罪四娘,低声嗫嚅了一句:“好,好像听人提过有些书铺里,有代人写信做诗的营生,却不知真假。”
四娘显然不满意三娘的回答,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过头去自己生闷气。
五娘倒是从三娘的话里发现了商机,原来这里有代人作诗写信的营生,这要是自己把唐诗三百首记下来,随便卖几首不得发了大财啊,要早知道穿到这儿来,拼了老命也得把唐诗三百首背下来,平白错失了这么个发大财的机会,可惜,可惜啊。
五娘想发财的时候,便宜二哥已经激动的吟诵起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五妹妹这首咏鹅,当真是好,只读诗便好像花园池塘里的大白鹅就在眼前一般,不知五妹妹是如何想出来的?”
五娘心道,实话告诉你是白嫖的,信不信,可惜实话不能说,只得咳嗽一声道:“刚从花园过的时候,正好看见池塘里有三只大白鹅,一个个弯着脖子朝着天叫唤,雪白的羽毛浮在池塘的绿水里,能看见水下红红的鹅掌前后摆动着划水,所以就得了这么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