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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结婚(第1页)

p>  屋顶门檐上挂满了白绸,迎风招展,似乎在跟呼啸的西北风较劲,带着一股挑衅的味道。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送葬的队伍只有自己披麻戴孝,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孩童。汉飞嘴角微扬着一丝笑意,村民都说她疯掉了,还有说是她毒死了自己的父亲,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什么难听说什么。

“爸你解脱了,不用再受尘世之苦了,去了那边跟妈妈一定要幸福啊,女儿无用,生前不能让你享福,纸钱我会多烧的,在那边不要太寒酸,太清苦了,需要钱了就托梦给我。爸,我听您的话,嫁到孙家,忘记那个人,您就安心的走吧”汉飞用树枝翻烧着冥币,火势很大,如一条条火龙在张牙舞爪,映红了昏黄的傍晚,冥币烧成灰烬被西北风夹杂着到处张扬。突然一股猛火急速上窜,撩烤到树枝上休憩的乌鸦“嘎”一声低沉,悲凉的飞走了。

“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汉飞触景生情“家,家在何方?”

孙家家大业大,祖上几代都是文官,在清朝时出过状元,到了近代渐渐的没落了,老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孙家四世同堂,曾孙孙平更是十里八乡的名人,只是见过孙平的人很少,在他刚出生不久就随父亲搬居到城里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才回家探视。

大家只知道孙平很厉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厉害,人们以讹传讹,传的神乎其神。当然不外乎几个版本,身家过亿堪比李嘉诚,学富五车赛过祝枝山,风流倜傥羞煞唐伯虎。如果一个人成功了,随着人们的传说,他身上的光圈会越来越大,如天使般,照耀着每个人,相反如果一个人失败了,即是不会影响到别人,也回被别人贬的一文不值,如臭狗屎。

孙家的彩礼如小山般把这破旧的小屋挤的满满的,绫罗绸缎的华丽,奇珍异宝的璀璨,和这个小屋显得格格不入。

汉飞坐在一只红木雕花大箱上,心中充满了酸楚的柔情,父亲临别的话语仍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嫁了吧,孙家是个富贵人家,一般人都高攀不起啊,要不是有祖上的约定,咱给人家擦鞋人家都不要啊。嫁过去了你就是富贵命了,再也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里”“汉飞,你等我,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我非你不娶”两种声音交替在耳边出现,正拉着自己,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汉飞有种被车裂的感觉。

“是啊,人家就是命好啊,你光看这彩礼就知道非富即贵啊,这一下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汉家时来运转,怕是要发达起来了”“哼,有个屁用啊,人都死没了,光鲜的可只有她一个”“话不能这么说,汉飞这孩子心底善良,长的也好看啊,要不人家孙家满世界的姑娘不要非娶她,孙家看上的人不会有错的”村里人挤满了院子,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门特殊的婚事。

“汉飞啊,结婚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有半点的马虎,阿婶是过来人,你看你现在也没个知己人,有事就告诉阿婶,我多少帮你想个点子,这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姑娘在镇上一家摄影店给人家化妆,明个早晨我让她早点过来给你做个发型,保证比城里的姑娘还水灵。”“对,对,对,咱乡里乡亲的到时候都多帮衬着点,明个早晨要多去几个人,娘家人多了,到了婆家不受欺负。”汉飞挤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没发现自己的乡亲还有这么热情的一面“到时候麻烦相亲了”汉飞转身打开了孙家送来的一箱花花绿绿的糖果“阿婶,你帮我把糖果分给大家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明天就麻烦大家了”阿婶的脸上笑开了花,眼睛死死盯着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家人哪说两家话啊”

汉飞趴在父亲的床上,似乎还能感觉到父亲的体温。就像小时候一个春天的下午,父亲躺在床上枕着双臂给自己讲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自己躺着听不过瘾,最后就趴在父亲的肚子上,听着父亲的声音从胸腔发出,如山谷回声,温暖而踏实。汉飞轻轻抚摸着床单,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来,濡湿了一大片被子“我会成为故事中的公主吗?爸爸,你也知道我喜欢他,但他太完美了,完美的不踏实,我要不起他。爸爸,我的丈夫会喜欢我吗?像他一样喜欢我,我有点怕”,说道后半句时,汉飞的眉心眼底多了一丝羞赧和紧张“丈夫”是个多么生硬的词语啊,而明天自己将真实的拥有了“丈夫”的实体。

汉飞蜷缩在被子里,合着衣服,伴着满脸的泪水稀里糊涂睡着了。梦里,她看见父母站在一片黄橙橙的油菜地里,她还是三岁的样子,一对麻花辫,一条粉色连衣裙,脚下是母亲做的绣着枣花的偏带鞋,她奔向父母,跨过了河流,越过了山涧,裙子被风鼓得满满的,喉间有一首愉快的曲子不经意的从嘴里流出,就是这支愉悦的歌曲堵住了她的喉结,她焦灼,气恼,她想呼喊“爸爸,妈妈”却发不出声音,眼看着父母越走越远,自己越来越无力。

徒然从噩梦中醒来,额头上已经沏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时钟“咚·咚”沉闷的敲响了两下,两点了。

今天是新的一天,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汉飞对着镜子笑了笑,决定摆脱掉所有的烦恼,以后一心一意服侍未来的他,做好孙家少太太。

她极爱惜自己的头发,因为父亲说自己的头发像母亲,从那后她再也没剪过头发。汉飞打了一盆热水,洒满了干枯的茉莉花瓣,对茉莉汉飞情有独钟。不一会,花瓣见水一点点的饱满起来,室内就溢满了淡淡的花香。汉飞打开头绳,一头如瀑的青丝就垂进花的海洋,就如在一块闪亮的金丝绒缎面上绣着纯白的小花,顺滑,细腻,夺目而璀璨。

她心灵手巧,任何东西到了她手里就鲜活起来,汉飞用最美丽的心情给自己盘了个得体,大方,又不失时尚的新娘发型。汉飞打开了孙家送来的婚纱,微微有些失望,竟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白婚纱,而是一套极其古朴华丽,端庄大方的大红凤袍。后来,听知情人说,孙家老太爷有点传统迂腐,要求一切按照老风俗来操办婚礼,凤袍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应该是某个官夫人当时的嫁妆。

汉飞小心翼翼把凤袍披在身上,心里顿时有一种按耐不住的喜悦“好漂亮,我太喜欢了”凤袍有些宽大,套在她纤细的身躯上更彰显了一种别致的美,那样娇柔,那样弱不胜衣,那样高贵典雅,那样楚楚动人。汉飞轻轻的旋转着,凤袍也随之丰满起来,就如真的凤翔九天般飘逸,自在,美丽。阿妹也感觉到喜庆的气氛,围在汉飞的脚下“咩,咩”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阿妹,你也觉得很美,对不对”汉飞蹲下身子把阿妹抱在怀里,满眼的柔情“阿妹,不管我嫁给谁,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变的。”

“哎呦,这可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含情默默惹人怜啊”阿婶还未进门就哈哈的笑起来“看看这水灵劲,恨不得拧出水来,任他是天皇老子看了也会动心啊”汉飞脸颊绯红,羞涩的丢下头“这么早啊,阿婶”“早?早啥啊,真是公主不急王子急啊,刚才来人说孙家的迎亲队伍就要出发了”“啊,这才4点啊”汉飞看了看钟表,觉得这个点很不吉利。“这山路难走啊,孙家本来是打算用20辆轿车来接的,听你叔说是宝马还是宝驴的,我也没记清楚,结果孙家老太爷不同意,硬是把轿车换成了八抬大轿”,这轿子笨重,山路又滑,这个点出发也是应当的。”阿婶有点失落,显然是为了没坐上那生命中的第一辆轿车,语气带着对孙家老爷子的严重不满。

“来,先让宝眉给你画个妆”“宝眉,给你姐张罗个最好看,迷死他们那些臭男人”“李家阿婶啊,你可真早啊,我这个邻居也没有你腿快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勤快”天还黑乎乎的,汉飞家里已经人满为患,人声嘈杂,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很热闹,无非全是赞扬关心的话语,听的汉飞的耳朵嗡嗡作响。汉飞叹了口气,就几天之间,亲眼目睹了自己“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不得不感慨人心变化之快,不知道他是否也一样,想到了钟白一抹惆怅慢慢的在心底漾开。

天空刚刚泛白,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声势浩大,锣鼓喧天,彩旗红锻迎风招展,看的村里的人一愣一愣的,甚是过瘾,如同正在经历着一场皇家婚宴,让村民油然而生了一种敬畏,崇拜和羡慕。

喜娘说不宜耽搁太久,错过良辰时日,让新娘准备上花轿。离别是悲凉的,她仔仔细细的抚摸这家里的墙壁,桌椅,灶台,泪水不争气的纷纷流下,汉飞掀起凤袍,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站在一旁的村民也纷纷的抹着眼泪“闺女头,贵起油,大喜的日子不幸这个,老哥老嫂知道你一片孝心,都盼着这一天呢。”阿婶扶起了汉飞,眼角也有一抹泪丝。

“新娘上轿”顿时唢呐,锣鼓,鞭炮一起响起,把这个小村庄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仿佛是自己家操办婚事,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

“等等,等等”汉飞撩起轿帘子焦急的喊道。喜娘赶紧迎上来带了一丝不悦“怎么了”“我忘了带我妹”“家里不就你一人了吗”喜娘有点惊讶“我差人帮你去找”“不用了,她只信我自己”汉飞欲下轿,喜娘赶忙阻止“千万别,不吉利,不兴走回头路啊”。听到“不吉利”三个字,汉飞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赶忙把脚缩了回去。“你先上轿,我派人回去找,咱别耽误了时辰。”汉飞像被贴了神符,乖乖的退回到轿子里,端正的做好,心里想的全是阿妹。

那天迎亲的人很多,送亲的人也很多,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气势,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唯独一对新人都各有所思,愁眉不展。

汉飞蒙着喜帕,并不知道自己的夫家到底是什么样子。从搀扶的喜娘口中的惊呼和赞叹中,汉飞对这座老宅有了简单的理解。古老神秘,庄严华丽,栉比鳞次,曲径回廊。她怀着懵懂而神秘,羞赧而谨慎,兴奋而胆怯的心情一一的过着每到“规矩”。祭祠堂,跪祖宗,听祖训,拜天地,让汉飞都怀疑自己穿越回了古代。

汉飞坐在红艳艳的雕花红木大床上,心里“咚咚”的跳的厉害,到现在还觉得一切都在做梦般,太快了。她轻轻抚摸手下这张大床,这张即将洞房花烛,即将生儿育女,即将白头偕老的床,一种甜蜜溢满心头。此刻,她有一种冲动,她想揪来喜帕去看看丈夫的样子,不管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俊,她都会一心一意的爱她疼他。

婚宴的场面很大,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孙家老太爷忙的不亦乐乎,在乡亲面前赚足了面子,满脸熠熠生辉,似乎正在实现着光耀门楣的责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墨兰的天幕上繁星点点,人语喧哗渐渐淡了去。汉飞如坐针毡,心神俱疲,一边担心着阿妹,一边想着怎么应付这位陌生的熟悉人。一天了滴水未进,结婚也是一场罪啊,希望“苦尽甘来”吧汉飞自我安慰着,厚重的木门“吱呀”推开了。

汉飞的心又开始乱跳起来,手心里已经冒出了一层汗,他来了,他来了,汉飞觉得脸火辣辣的烧起来了。

孙平微微瞟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汉飞,眼底带着一股深深的厌恶之情。他走到她身边,静静的坐下来,不过一尺的距离,孙平似乎觉得好远,像在天际般,偶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清香略带苦涩,让他一时恍惚。

红烛过半,夜已深沉。室内静谧的让人窒息。

过了好久,孙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人都走了”。汉飞狂躁的心有了些许平息。“趁着天黑没人发现,你赶紧走吧”汉飞如蒙五雷轰顶,正从高处往下坠落,最后摔成了一地粉碎。她踉跄的站起来,一点点往前挪,原来老天还是没有原谅自己啊,想着法子在折磨自己,只是自己太傻了,真以为幸福会从天而降。

“这是10万块钱,你带着钱离开这吧,回去后会被流言蜚语杀死”

“有必要吗,你已经杀死了我,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没招你惹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这样羞辱我,我恨你,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恨你。”汉飞泪眼模糊夺门而去。

哭了一路,想了一路,汉飞筋疲力尽的趴倒在自己的门前“阿妹,阿妹”“咦,你怎么回来了”天刚刚亮,去镇上读书的孩子已经络绎不绝,看来自己的这场婚礼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读书在外的孩子都知道。“你看见过阿妹吗”“那只羊”“是是是”汉飞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听我爸说被迎亲的人抓去当下酒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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