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沿着看不见尽头的道路前进着,两侧也没有路灯的光,一粒粒微如石子的冰雹砸落在车顶上,稀稀疏疏像是摇晃着的满盘豆粒的筛盘。
随着汽车驶向前方,沉默的气氛尴尬犹如凝固的泥潭。许涛尝试着挑起任何一句话题或者是澄清自己的清白,但一切都似乎只是徒劳。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带走带向不知道目的地的前方,第一次没有人告诉他到底该去哪里,自主权的丧失让许涛陷入了一种特别无助感:他的信还没有送到、他还没有问安比尔到底自己要去做什么,他还没搞明白格拉尼到底是谁。
不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许涛失去了很多对记忆的判别能力。就像被时代裹挟着,漫无目的地而又不知所措的向前而已。但是他必须要破局,无论从谁的身上去突破,尽力去了解自己的存在。
古代某位著名的哲学家曾提出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许涛正处在第一问与第二问的夹缝之中,挣扎着抬头望向狭隘的天空,那里留下了第三个问题——我在干什么?
他依稀记得他是一名博士,他认识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的个人作战能力出众,也能从全局从头到尾去总览冲突的发生,并作出做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
尽管决策并不是百分百正确,但是许涛心中似乎有一种潜意识,去指引自己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去观察,甚至是身历其境的推演整个冲突的流程。
潜意识的悸动似乎是失忆的一种表现。许涛清醒地明白了他的处境,从他不明不白出现在卡西米尔边境开始,他的失忆开始逐渐恢复。
也就是从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总有来自从前的记忆在不间断地撞击着现在的自己,许涛好像是站在记忆的悬崖之上,摇摇欲坠,而无数的记忆洪流就像一双双把他推下这个悬崖的手。
卫成期的话像是一把刀砍断了他思维的洪流,然后在那一瞬间的堵塞瞬间决堤。
“你叫什么名字”
许涛思考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她在询问谁。
“哦……我……我叫许涛。”
卫成期从中央后视镜盯着许涛。
“你是炎国人?”
“不知道”
“龙门?”
“…抱歉,我记不清。”
卫成期撇嘴,她对这个年轻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汽车驶出主干道,转入楼宇纵横的城区里。两边的灯光逐渐消失,世界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周围只有一些稀落的灯光,这条街上也没有路灯。
摇晃停下,车辆停在一条幽深小巷的入口。如果仅仅凭借许涛的视力,很难看清楚里面的情景。等到汽车拐过一个弯来,车灯照耀着巷子的深处,把里面照的一览无余。密密的雨点像是连在一块的帘幕,在灯前拉成一道雾蒙蒙的屏风。
巷子深处有道简陋的电动栅栏门,保安厅里面却一片漆黑,似乎没有人会给他们开门。
“现在几点?”卫成期随口问道,车辆最终停下在小巷入口。
“一点三十二分零六秒。”拉菲尔德抬手瞥了眼怀表。
“奇怪……”卫成期转身瞥了眼在后排正襟危坐的许涛,“我下去看看。”
没等拉菲尔德提醒,卫成期便打开车门。小巷中回荡着浑厚的关门声,卫成期扯了扯身上的羽绒服,雨滴落在衣服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一阵寒意渗入她的脖颈,车头的氙气大灯非但没有为她提供一丝丝的温暖,反倒是那灯光好似探照灯一样,径直刺穿她的身体,一阵寒颤突然袭过全身。
像是扎破黑暗的一根银针,细若游丝一般,被车灯的照射之中唐突的闪烁了一刻,紧接着从卫成期的耳旁掠过,摩擦着空气发出瘆人的尖啸。随之响起的是车胎爆炸的巨响,在狭窄的巷子的回荡了无数圈,震荡着她的耳膜。
卫成期甚至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她转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的那一刻。
又是一声锐利的尖啸——这次的“银针”从卫成期的短发中穿过,短暂的留下了一个修整的圆形孔洞,随着气流飞舞着的是她细碎的发丝——“银针”没有穿透引擎盖,却刮掉了一层车漆,留下了一道深色的划痕。
“敌袭!”方才反应过来的卫成期扯着胸口的对讲机,对着聆听着无线电频率的所有人怒吼道——然而第三发箭矢已经紧随而至,死亡般呼啸着撕裂科马鲁多的夜空。
在卫成期的眼中,第三发箭矢正在直奔自己而来!
另一根蓝色的“细针”从相反的方向冲破夜幕的封锁,直冲着那根“银针”,两根箭矢在空中碰撞,使得第三支箭矢偏离了冲向卫成期的方向,腾出的这点短暂的时间足以让她推测出箭矢的准确来源,并躲入附近的合适的掩体。
又一发箭矢在卫成期所信赖的背后跃过,相比于之前的箭速相对缓慢,正巧坠落在离车头不远处的地面上,顿时弥漫起灰色的烟雾。
拉菲尔德押着许涛下车,在烟雾的掩护下,卫成期得以成功打开栅栏门。
随着支援者的照明弹被射上天空,整片区域被好像在燃烧着的白光照亮。就在远处一幢工厂的顶楼上,正在为卫成期一行人提供空中射击支援的是可伊,她正密切注意着卫成期的动向,然而远处楼道中闪烁着消失的白色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可伊拉开了和她的体型明显不相符的重型反曲弓,反曲弓上有着各种各样复杂的装置,随着她拉开反曲弓——两发箭矢在空中正面对撞,可伊的箭矢沿着偷袭者箭矢的中线,把一整只箭分割成对称的两半。
可伊瞄准那道影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换上了另一种箭头,随着她指尖一松,带着触发式爆炸装置的箭头沿着一道抛物线落入那栋废弃工厂的楼道之中
“可伊,注意掩护阿格琉斯,他们带着目标进来了!”对讲机中响起了一个清晰的、却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她看见了手持防爆盾的阿喀琉斯正穿越即将消散的烟雾,掩护着卫成期和押送着许涛的拉菲尔德撤出交火区域。
照明灯渐渐变暗,天空又被深红色的云朵笼罩,她忽然看见工业楼区的一道火光,然后在爆炸轰鸣的回响中,一切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