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着他左肩的男孩用力将他一压:“那我们好好待在城南,你们又为什么要泄露我们的行踪,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们,要让你们引来这样大的杀身之祸给我们?”
达博想起之前乌托邦以人数不够为由要带走一批壮年的时候,城中那些人拼命把他们的方向向南指引的事。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
其实做人,要么就认认真真,为每一件自己觉得对的事奋不顾身,勇敢着直面所有的荆棘;要么就心一硬到底,永远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那些世俗道德下的假大空,为了自己谁都能伤害,谁都能背叛。
最难做的就是心里怀着理想,手上却畏畏缩缩,永远被困在道德的枷锁里苦苦挣扎自我唾弃,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真正自由,哪怕七老八十垂垂老矣,病榻之上想起曾经背叛过的人、对不起的事还是倍感折磨。理想的英雄活在心底,几十年如一日地批判着生活中的懦夫,对英雄和懦夫都是一种天长地久的折磨。
楼下的脚步渐渐逼近,他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一批有着作战能力的小部队,因为特制的鞋靴和武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入耳,脚步的节奏都蕴含着力量。他认命地闭眼,没过几分钟,一支年轻的满编队就出现在他眼前。
为首的年轻人长相锐利,面无表情,英俊得像个机器人,他俯视着被按在地上的达博,毫不带感情地张口:“下一次十五号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对不起!快入v了,大家快点离线!
“从这场灾难爆发的第一天开始,我每天睁开眼,都会问自己,假如这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会做什么?我会怎样面对死亡?”
尤娜思漂亮的头发随意盘在脑后,抱着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孩子,语气温柔恬淡地对着周围一圈拥簇着他们的孩子讲到:“我们都是神的孩子,耶稣愿意为我们的过错去承受死亡,我们呢?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些?”
火光打在她已经深深凹陷的面颊,闪着光的眼睛却神采奕奕,她的声音温柔平静,语速很慢,每个人听了都会觉得愿意永远陷在这份温柔里,如果不是背景音还有“滴答滴答——”的话。
那是被挂在墙上的阿塔博的尸体在滴血的声音。
他像一片被开膛破肚的腊肉,内脏流了一地,脸庞也看不出人形——鼻子被挖下来,耳朵被割掉,牙齿也被一颗一颗地拔光了。赛恩斯的机器人天生没有人性,用“残忍”形容它们未免高估,他们是用机器大脑推测出人类的疼痛承受最高阈值,然而这个男人每一次都让他们失望了。
当这批怪物第一次来临的时候,他们要求他交人,他拒绝了,于是他被剜掉了膝盖骨。这群怪物带走了一个女孩,后来他听说女孩死在了他们要征服的下一个城邦。
在这漫长的十几天里,尤娜思近乎要忘记当初他们一起立下的要用生命保护这批孩子的雄心壮志,她只能看着自己的挚友被开膛破肚,像一块烂肉,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逼得她快要疯掉,可是一低头,一百多双纯质恐慌的眼睛还在紧紧地追着她。
不能疯。
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门口响起几声机械齿轮的声音,这是赛恩斯的人来例行送食物了。尤娜思将孩子推到身后,麻木地形同一具行尸走肉。装备简陋的机器人放下食物桶,简单地扫视了一下这防空洞。阿塔博的尸体还在滴血,尽管拿看起来已经是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了,蒙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她已经这样一言不发很久了。角落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照顾着几个因为过度惊吓而生病的孩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那是几个月前明明还很精神的董叔。剩下的孩子都紧紧拥簇着目光呆滞、精神消极的尤娜思。
机器人满意地滑了出去,顺便给总部上传了“这批人已经训好了”的消息。如果机器人也有脑子,他一定会想,人类也不过如此,只是些看到同伴的惨象就会被吓到神经崩溃的低等生物,他们不能理解惺惺相惜的共情,也不能感受到这份刻骨铭心的感觉,就好像重见天日的赵嘉和严炀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