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傲慢让冷家姐妹恨不得拔了剑,将人拖下马来捅几个窟窿。奈何,阮筱朦才是今日这场戏的主角,她一出现,披甲带刀的士兵们便一拥而上,将这里围得像铁桶一般,又哪里会由得别人要了她的命?
人群密密麻麻、熙熙攘攘,芸芸众生之中,她冲着江酌笑了笑。嘴角像一弯月牙,眼中盛着星光和柔情,不再傲慢张狂,让人如沐春风。
她说:“我来了。”
声音不大,隔了这么一段距离,江酌从口型也能看懂她在说什么。
他牵扯了一下唇角,明明是想回报一个浅笑的,却莫名地湿润了眼眶。
她没有忘记他。她还是来了。
江酌被绑在圆柱上,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因为这一刻,似乎不需要语言。
他不需要告诉她危险,不需要诉说思念,他甚至不想问她,为什么没有失忆。其实此时此刻,此情此境,无论她来与不来,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阮筱朦那晚,到底还是没有喝苏亭之为她准备的汤药。
她对苏亭之说:“我还有心愿未了,爱恨恩怨,我都不能忘。我只想努力地,再活一个月,若是苍天助我得偿所愿,事成之后,你便杀了我。你报了你的仇,也省得我继续为蛊毒所苦。”
当时,苏亭之背对着她,手藏在袖中,捏着根银针抖得厉害。当她一脸真诚地说,让他杀了自己报仇,他竟会觉得比杀了他自己还难过。
一直沉默的裴纭衣开口,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他说:“就听郡主的吧。”
当初,阮筱朦为了阻止他去荣惠王府救纭裳,对他说“听话”。后来,他一生都在听她的话。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尊重郡主的每一个决定,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郡主活着,他会守着她;郡主若是死了,他也会守着她的墓。
苏亭之狠狠地点了下头:“好,我就拼尽所能,再保你一个月。”
“谢谢。”阮筱朦看出他难过,绞尽脑汁想着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就好比,自家养的猪,到过年的时候杀了……诶,我是说,你救了我再杀了我,死在你的手中,总比是别人强。”
小满和夏至的表情很古怪,分不清是哭是笑,裴纭衣还是绷着冰块脸。苏亭之想笑没笑出来,手中下意识地紧了紧,指尖被银针扎破了,很疼。
阮筱朦估计江酌的身体没有大碍,她敛了神色,转了目光,看向兵士中一个小头目。
“阮襄呢?他怎么还不出来迎接我?我可是一个中毒已深的人,随时都会死,要是他来晚了,我死前没来得及把宝藏的位置告诉他,那他布这么大阵势等我,可就划不来了。”
冷莹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她死到临头还这么从容不迫?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说她这么淡定是因为已有对策,冷莹实在看不出,力量如此悬殊,已成瓮中之鳖的人,还能耍什么花招。
事实上,阮筱朦刚一出现,早已有人跑去向阮襄通报消息了。小头目答得倒是客气:“郡主莫急,您看那边,三皇子来了。”
卢刺史骑着马,阮襄则乘坐一辆非常华丽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来。说是来了,这目光所及的路程,阮襄来到阮筱朦面前,足花了一柱香的工夫。
他下了马车,还不忘先跟冷芸打个招呼,软语几句。自从冷芸替他挨了一剑,他倒生出几分真情来。至少,她不似宫中的女子那般矫情。
阮襄捋了捋衣襟,面带微笑地冲着阮筱朦亲热地叫了声“姐姐”:“你可叫小弟好等。”
仿佛不存在威胁和杀戮,俩人只是相约而来,赏花喝茶。
“我可担不起三皇子这声姐姐。”阮筱朦跳下马,冷漠地撇开脸。
从前,阮襄追着她叫姐姐,后来他成了皇子,就改了口,见了面非常冷淡地称呼她“金玉郡主”。
“你的姐姐是阮初胭,我的弟弟也另有其人,”她嗤笑一下,“别乱攀亲戚。”
阮襄被她挤兑,神色不大好看,他敛了笑容,咳了两声,说道:“既然来了,你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无用的废话,就不必扯了。”
阮筱朦话锋一转,却关心起他的身体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个病殃子的?不可能真的如传闻所说,三皇子是兄弟情深,因太子亡故而伤心过度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拖延时间有用吗?”他不耐烦地反问。
阮筱朦撇嘴,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在拖延时间,其实不尽然,她是真的对此很好奇。
她四下望了望:“好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该出场的人都到齐了,那么,也该有点动静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不知从何处传来喧天的喊杀声、马蹄声和短兵相接的声音,阮襄闻风变色,惊疑不定地问她:“是你的人马?”
“猜错了。你不就是欺负我手里没有人马,才敢公然地威胁我吗?”她怀疑阮襄是吓糊涂了,“你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一心对付我,就很容易让别人钻空子。现在,你能想到谁是那只黄雀?”
阮襄比阮初白聪明,他眼珠一转,哪里还会想不到?前些时候在花会上,他已经被追杀过一次了。
“是彰义军,是肖猛!”他一指阮筱朦,“你竟然与肖猛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