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女官从马车上跳下来,指使着马车夫抱着一箱看上去沉甸甸的木箱,准备进宫。
守门的士兵拦下他们,几番确认了周女官拿着皇后的宫牌之后,才让路放行。
后宫除了宦官,是不允许男子入内的,故而守卫看了马车夫好几眼,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拦下来。
段婉妆是这几日风头最盛的,宫内的人都在猜测她是否心情不佳,若是这个时候再犯到她手上,下场估计不好受,守卫也不想冒这个风险,一直踌躇着。
周女官看到他时不时投来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娘娘托奴婢去买点东西,这不不方便拿么,娘娘急着要,奴婢不敢耽搁了,里面就是些绸缎。”
说着周女官就要打开木箱给他确认,守卫连忙摆摆手退后:“不必不必,姑姑里面请。”
周女官笑着颔首,便让马车夫加紧步伐往里面走。虽然她偶尔有些迷糊,但在外头该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不会给段婉妆掉了面子。
他们步伐匆匆,赶了两刻钟的路便到了慈宁宫。宫人们从远处就听到周女官呼喝的声音,待她们走近一看,原来还有一位带着草帽的男子。
宫女们都不敢多看,只知道是一个马车夫摸样的人、带了一顶宽大的草帽遮住了面容。
她们草草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做自己手中的事情。
周女官做的事情就代表段婉妆示意的,就算是宫外的男子,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马车夫手中的大箱子看上去很沉,时不时要往下掉的样子,周女官便催促的更厉害,半赶半撵的就让他将东西扛进殿内。
不过半刻钟,那马车夫便从慈宁宫内走了出来,他压了压草帽,脚步快速的又朝北门出了宫,守卫对他还有印象,也就没有问什么便让他出去了。
慈宁宫内殿大门依旧紧闭,周女官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大殿里空荡荡的,唯有一张被掀开床板的床榻,孤零零的十分显眼。
段婉妆在夏季里穿的单薄,一向高高盘起的头发随手盘了个低髻,用一只白花玉簪别着。凝脂般的手腕上套了一只混体通透、翠绿欲滴的素镯,抬手间若隐若现。
她手中点了一盏小油灯,领着一位素衣粉面的高挑姑娘朝密室里走。
“该怎么称呼姑娘?”段婉妆的声音丝丝柔柔的,好似夏日凉风。
这素衣的姑娘便是方才遮了容貌的马车夫,她此时已脱去了一身粗麻大褂,摘下草帽,露出了里面素白的衣裳,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用一根发带固定着,看上去干练清秀。
她此次进宫来,是段婉妆安排的计划。
嵇玄行动不便,后宫里又布满了各个宫殿里的眼线,就说慈宁宫内估计也有其他妃子的线人,段婉妆不敢轻举妄动,怕叫人发现。
病情紧急,既然嵇玄出不去,那便只好把医师弄进宫里来。
与如曼不同的是,医师只在宫里待到嵇玄痊愈,便要离开。
一个陌生女子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警觉,故而她不适合用婢女这个身份。
如曼自跟着段婉妆之后,便长期出现在她的身边,见过如曼的宫人也已经全都知晓,她是段婉妆亲自让人买回来的丫头,身份不一般。
既然没有好的身份可以安给医师,段婉妆便只好偷偷的将她送进来。
她写给守知子的计划中,其一便是让他想办法通知了宫外的医师,让她化作马车夫的摸样,带着一个空的大木箱驾车到皇宫的北门处。
等到了时辰,段婉妆便让周女官出门接应,待到她们二人都回到了慈宁宫,便让周女官换上医师来时穿的青灰粗麻大褂和宽大的草帽,装作她的摸样出宫去。
她们二人的身形差不多,都比较高挑,不似段婉妆这种娇小的,扮起男子来乍看之下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再则又没人瞧见马车夫的摸样,她从守卫眼皮子底下混出去倒也不是难事。
等过了几个时辰后,周女官再拿着段婉妆的皇后宫牌,从皇宫正门入内,便无人发现她何时出了宫,又何时回去了。
听到段婉妆的话,素衣姑娘淡淡一笑。
她的五官很普通,组合在一起却有不一样的滋味,虽不惊艳却很耐看。站在段婉妆的身边,二人就像是娇艳的玫瑰与清雅的玉兰,各有各的美艳之处。
她的嗓音也如同其人,温润如玉、淡雅清高:“小主唤我清霁即可。”
清霁是嵇玄手下的一名医女,曾是隐士名医闫老先生最小的弟子,在一次下山采买时被人抓了去,差点被卖到青楼里,好在是嵇玄及时的处手相救,才保住了她的清誉。
自那时起她便留在了嵇玄的身边,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用自身的医术当作回报,心甘情愿在嵇玄手下效命十年,并以闫老先生的名义发誓,绝对不暴露他们的身份。
他们隐士的医者是世外之人,活在世上的任务便是游走于人世间,救济病者。
朝廷政治上的事情,他们不会多问,也不愿意多问,世代的更迭与他们更是没有关系。
清霁做人低调本分、又医术了得,而受到了嵇玄的重用,先前段婉妆崴脚高烧时嵇玄给的退烧药,也是清霁亲自配的。
她本是不知道嵇玄中过毒的事情,直到这次守知子的人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