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黄河口这几天迎来了难得的宁静,傅瑞五斜躺在土坡上,出神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像充满希望与梦幻的天堂,弥漫着近乎原始本色的静谧和安详;这里,是鸟儿与自然最酣畅融融的生态乐土;这里,也是鸟儿与人类亲密交流的精神家园……
日出时百鸟齐飞,日落时鸥鹭争鸣,水面上一群群洁白的羽翅,宛如天使信手扯下的片片白云,在蓝天碧水的衬托下格外圣洁、灵动而高雅。
远处,海鸥在空中迎风招展,仙鹤在涉水优雅取食,野鸭在苇荡悠悠穿行,苍鹭缩在水边静静守候;近处,波光粼粼的浅水之上,鸟儿时而追逐,时而嬉戏,时而翻飞,叫声啾啾,野趣陶陶,生机盎然……组成了另一幅壮美、和谐、迷人的场景,荡漾着生命的祥和,充溢着生命的礼赞。
——多么美丽的家乡啊!
“以前,老子还真想当一个安分的渔民,相守着这一滩的宁静、合欢,晒晒盐、打打鱼、捞捞虾,高兴的时候再吼上两嗓子——都是这黑白颠倒的世道!……”,傅瑞五愤愤地骂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云尚仁。
“是啊!还有这腐朽、无能的官府!”,云尚仁狠狠地说。
接到内线的情报,韩复榘这次兵围黄河口确实是下了狠力:海上,由第三舰队司令亲率“永翔”、“海鸥”等舰船封锁海口,陆地派遣山东民团司令赵明远亲率第一路和74师1旅,进入利津北部沿海,从西北、西南方向分头并进,逐级压缩,合力向黄河口腹地聚歼。
“……在老子的地盘上,当然得由老子说了算!”,傅瑞五紧锁眉头,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傅瑞五、云尚仁反复合计后,最终决定采用诱敌深入、中心开花的战术,尽量把敌人往海边湿地中心诱引。
刚开始,傅瑞五利用莽莽芦苇荡河汊纵横的优势,安排人四处放冷枪冷炮,进攻的敌人被牵着鼻子,迷迷瞪瞪乱闯乱钻。盛夏酷热,阴雨绵绵,加上茫茫苇海,不辨东西,几天下来,进剿的部队早已是人困马乏,哀怨声不断。更可悲的是,虽然马不停蹄地跟着枪声胡钻乱拱一气,但始终却是连个土匪的人影也没见到。
黑哥手下兄弟则是时时躲在暗处,借着行动快、地形熟,打两枪就换地方,逮到机会看到几个落单的,也就一枪撂倒。所以,官军每前进一步都是胆战心惊、惶恐不安,前面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呼啦趴倒一大片。
官军越发胆小,行动迟缓,推进速度之慢大大出乎黑哥预料:原本三天的计划,竟一下子拖到了第七天。
终于来到第七天傍晚,陆上赵明远这一路人马,被引到了黑哥傅瑞五预定的位置,另一边从军舰上下来的官军也被渐渐引入了芦苇荡深处。
眼见战机成熟,傅瑞五、云尚忠各率一部,突然转身,分别向身后的官军主动进攻,一时间枪声大作。两边的各路官兵一看,追了六七天,终于是见到了真匪,顿时瞪大了双眼,打起精神,以为马上快要搜索到土匪的老巢——立功受奖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于是,纷纷举枪架炮,猛烈射击,喊叫着死命向前冲锋。
这时候天色已渐渐模糊,双方相距也越来越近,瞅准时机,黑哥下令,吹响螺号。随着螺号三声长响,黑哥、云尚仁等人在铁桶里放了几挂炮仗立刻俯身而退,悄悄从左右两侧隐蔽水道撤出了战场。
那边混战双方不知其中有诈,呯呯啪啪,枪炮齐鸣,竟然越战越勇、互不相让,一时间打得好不热闹。两边的官兵心里实实都在暗暗诧异:谁说土匪是乌合之众,听响就逃?全他妈扯淡!你看这势头,还真不能小看了前面这帮土匪,战斗力、火力竟然大的惊人!
于是进攻的两路官军愈加恼怒,咬牙切齿,疯狂对射。机枪重炮,你来我往,竟然越战越勇,不分高下。
撤到远处堤坝上的黑哥傅瑞五,一边大口吃着美味,一边带着弟兄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场狗咬狗的枪炮大戏,还不时地评头论足,一如平时的摔跤比赛。
战至后半夜,双方激战中的枪炮声才戛然而止。第二天天还不亮,就见两路官军急急忙忙抬着各自的伤员,悄无声息地撤离了黄河口。。
“——真是闻所未闻,奇耻大辱!”
省政府办公室里,韩复榘咆哮着,发誓要进行二次围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