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神君缓了一缓急促的喘息声,继续道:这“金刀”马全岂是我的对手,若非你在暗中使鬼。在关键时刻暗袭我的要害,他这一刀又怎能击中我?
青衣老者嘿嘿笑道:“你本是当今天下第一暗器高手,别人的暗器又怎能击中你,何况你又怎知是我放的暗器”?
鬼魂神君黯然道:“这就是你‘北海仙叟’的阴狠之处,以其之长打其之短,这样才能让对手出其不意,防不胜防,尤其在那毫无征兆的关键时刻,若是你换用其他方式,自是袭不到我。”
青衣老者嘶笑道:“你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晚了点?”
鬼魂神君淡淡道:“不晚,能在死之前明白的事情和道理,就不算晚”,他微微一顿,又喘息道:“当时我被暗器击中,从方位手法和武功路数,我就断定是你”。
青衣老者苦笑道:“你我相争十数年,路数自然逃不过你的眼睛,想不到你在生死危局之间,还能如此清晰判断,我低估了你。”
鬼魂神君咳嗽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有失算的时候,所以我才能诱杀于你,命血相抵”。
青衣老者面现沮丧之色:“我本以为你会一刀致命,又过了这么久,也奄奄一息了,断无翻盘之理,岂料…………”。
归魂神君狞笑道:“我就知道你老奸巨猾,在一旁窥视,所以便佯装,诱你出手…………”,他话未落音,胸前血流如注,那金色的刀柄变成一抹殷红跳跃的火焰,仆地身亡。
青衣老者望着‘归魂神君’的尸体,面上一片悲云,喃喃道:“相斗十数年,我们谁也未占着便宜”。
他突然狂笑起来:“但我还是死在你的后面,我还是赢了你”。他如夜狼狂吼,声音恐怖,在这被风雨笼罩、坟场一般的荒屋中,令人头皮麻凉,惊心骇目,凄厉至极。
傲冷雪几欲掩耳夺门而出,过了一会儿,狂笑之声陡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水…………水…………”青衣老者从牙缝里挤出微弱呼声,他面上青筋暴露,整张脸已扭曲变形,显然已饱受非人的痛苦。
傲冷雪忙在屋中找一块水瓢,跑到屋外接了一瓢雨水送道青衣老者唇边,老者似十分饥渴,一张嘴“啧…啧”有声,竟将那瓢水喝得精光。
过了倾刻,他折叠的眉头稍稍舒张,喘息着道:“你为什么还不走?这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包括这个”。
但闻“噗”地一声,一个方形包裹掉在地上,正是他拼命从归魂神君手中得来的稀世之宝。
傲冷雪摇摇头道:“非我之物,在下绝不能要,不管它是平常之物,还是宝物”。
青衣老者一动不动地看着傲冷雪,他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人。过了一会儿,他低叹道:“世间之物,本无主,落入谁手中,就属于谁的,大到江山疆土,小到蝇头之物,千古以来,莫不如此,这亘古不变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傲冷雪点点头道:“前辈说的是,但是在下………”。
青衣老者目现揄挪之色:“人生之初,本是赤条条地来,你若不愿占用他人之物,非但要穷困潦倒一辈子,一事无成。还要饱受饥渴、嘲笑和他人的凌辱之之苦,因为这世上的东西都是前人拥有和创的”。
傲冷雪未想到这个号称“毒王”之人,居然能讲出一番人生哲理。他不禁无言以对。
只得怔怔道:“多谢前辈教导,但在下还是不能拿走这非份之物。
青衣老者嘿嘿笑道:“财物都是为活人服务的,这里都是死人,财物对他们来说,已失去意义。你拿也好,不拿也罢,自是没人说你,但你却要快点走才好”。
傲冷雪闻言一怔:“在下自是要走的,前辈难道不走么?”
青衣老者怆然苦笑道:“我虽然有口气在,但你难道看不出我已是个死人么?”
傲冷雪看他情形,知他所言不假。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忙安慰道:“不知前辈伤在何处?只要前辈坚持一阵,我背着前辈去找一个好大夫,说不定就有希望”。但他一说完就知自己错了。外面狂风暴雨,一片黑暗,去哪找大夫?
青衣老者重喘不已,摇摇头道:“若是有救的话,我早就走了,但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归魂神君”的必杀技“十指归魂针”,却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的暗器”。话到此处,他气喘如牛,剧咳不止,上半身摇摇欲坠。傲冷雪赶紧扶住他。
青衣老者缓了缓气,继续道:“你别看我全身无伤,但实则我全身十处要害已中了他的“蚀骨针”,那“蚀骨针”能随血液奔流至全身,到时全身大**道齐齐破裂,喷血而死”。
他虽说得极为惨烈,但目光平静如诉他人之事,显是身临其境,欲避无遗。也许自知大限已到,横竖是死,反而坦然。傲冷雪听得心惊肉跳,他未曾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暗器。
那青衣老者轻轻推开傲冷雪的手,喘息道:“怎么你还不走?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死在这里。”傲冷雪心中一惊,他本想问为什么。
但青衣老人牙齿格格作响。全身如筛糠般颤粟不已。显然他已到了紧要关头。傲冷雪不忍再看,他转过头,向外走去。就在跨出厢房门槛的那一刻,他忍不住驻足回首。
青衣老者此时也正望着他。惨笑道:“老天让我在这个终点遇上你,实是对我的惩罚,你快走,不要管我,快…快……”。他突然大咳不止。
这一瞬间,四目相望,就是一辈子。这一刻,将迟到的友情定格。
傲冷雪转头跨过门槛,他这才感觉到这个温暖的小屋子,实已如同坟场,正弥漫着杀机,死亡。这里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门外,雨骤风狂,天下虽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他苦笑了一下,昂首向外走去。屋外虽是风雨交加,却要安全许多。
陡然,一阵冷风袭来,一个人已挡在他面前。那人头戴一个大斗笠,身如铁塔,那斗笠很大,已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他斗笠上的雨水,如线珠一般流下,滴在傲冷雪手背上。他突然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冷,惊得连退数步。
斗笠下突然伸出一只手。这只手跟别的手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比一般的手大一点而已。
傲冷雪正欲闪躲,那只手已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他顿觉得一座巨山压了下来,他瞬间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紧接着双腿一颤,他一屁股跌坐在地。那人微微一声冷哼,收回手掌,缓缓向屋内走去。
傲冷雪顿觉全身如被无形的铁箍定住,动弹不了丝毫。他实未想到一个人的手掌竟如此有力量,居然像山一样沉重。若是再搁久片刻,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