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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坊还未开市就人声鼎沸了起来,衣着寒酸的士子,双目发光的穷苦人家,还有带刀的亡命徒,全都聚在巷角,围成一个半圆,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指指点点。
行色匆匆的捕快向街头巷角奔去,五指摁住刀柄,眉头紧锁。速度却不敢放慢,平时他们很少涉足这一带,治安上的问题由聚福楼交代,只有上报的命案,才归他们管。
不过即便是帮派复杂的鱼头坊,大体上都是内部“消化”,也少出现上报的命案。
此时鱼头坊的现场已经围满了人,捕快推开了围观的人群后,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后退几步。短靴踩在污水泥坑中,脏了一身官服。
小巷里倒下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状凄惨。苍蝇围绕着尸体打转,现场周围都是触目惊心的,一大片凝固的猩红。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散开。”
捕快一手举着令牌,然后挥手驱散人群,开始勘察现场。鱼头坊居民天生与衙门捕快不对付,原本围坐一团的穷苦人家看到手持长刀的衙门捕快之后,立马作鸟兽散。谁都没有注意到带着斗笠的身影压了压边缘,隐入了议论纷纷的贫苦人家身影之中。
往杭州繁荣闹市街道往东北方向走,坐落着一片深宅大院,与鱼头坊的污泥脏水的街道相比,此处家家户户门庭气派恢弘,朱门红漆,雕花刻凤的大门并不比汴梁一片官宦世家豪门朱庭来得逊色。庭闱深院里总有行色匆匆的人群,低头忙碌的穿过花影重重的走廊,浮雕绘彩的朱阁,钻进某一扇暗不见光的侧门。
脸色阴沉的红顶商人,继大族豪强之外,最低调有钱的人群。虽然他们腰缠万贯,但依然像无根之萍飘忽不定,要么与宫廷纠结一起,成为势力背景靠山深厚的一小簇红顶皇商,要么与知府知州通判站到一起,垄断掉南北而来的商贸交易,平分一线秋色。
秦家属于前者,他们是为南晋王朝贵族供应丝绸锦缎的大商人,甚至连杭州丝绸贡品,都出自他家机杼,而注定会成为接班人的秦韶游则被家主给予了极大地厚望。
虽然年少时玩世不恭,但却一步一步向众人期望的方向走。
望子成龙。
清早丫鬟匆匆而过的脚步声把秦韶游从雕龙绘凤的沉木床上惊醒,满头都是细密的冷汗,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蚊帐,空气里还弥漫着香料的幽香。念头仅是在脑海一转,太阳穴就传来隐隐的疼痛。昨夜游园诗会结束之后,在明珠十斛的花天酒地喝的稍稍有些过火,今天还没能从昨夜的伎女胸脯与女儿红中缓过神来。
充满了唐时古雅的深红色案几上面摆放着青铜的熏香炉,缕缕香烟从炉顶雕刻的麒麟上升起,弥漫在整间卧室之中。
掀开帷帐,他爬起身走到铜镜面前,映照在自己面前的脸苍白无血色,暗淡无光的萎靡看起来就像是多年沉溺酒色掏空了身体。他努力的扶着桌子,脑袋里却是不断的回忆昨天的噩梦,那双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悄无声息的钻入骨髓之中。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他才华横溢的表象,却只有秦韶游一个人见识到了那张平淡笑脸背后隐藏的阴鸷和狠毒。
隐忍且手段毒辣,进退有度。再加上昨日的三鼎甲之首,陈仲卿这个名字真不知道会在怎样高山仰止的位置上看到他。
短暂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秦韶游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了一声请进。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带刀的宁叔钻了进门,表情肃穆,皱起的眉头将脸上的刀疤扭曲的格外狰狞,他的右手习惯摸着刀柄摩挲,眼神闪烁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秦韶游。
“宁叔,我拜托你查的事情怎样了?”秦韶游语气有些迫切,他想知道那晚陈仲卿在游园诗会迟到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死了,今早官府在鱼头坊巷口里发现两具尸体,正是那天打招呼的宋昭和杨平。”
秦韶游深吸了一口冷气,故作镇定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宁叔叹了一口气,“少爷,收手吧,那个士子……真的不是你能招惹的角色。发现两人尸体的现场已经不能惨来形容了,杨平的脸已经被石头砸成碎片,宋昭的胸口被火药炸穿,肚子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几乎把他的肠肚都剖了出来。看伤口的程度,恐怕当时再用力一些,就直接将宋昭拦腰切断了。”
秦韶游突然捂住嘴,跑到痰盂面前,然后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