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浩然碎碎数落,&ldo;早上我怎么跟你说的,啊?你就出去溜达一天空爪回来,要真是牙痒痒你就哪吃哪了,你撑的什么强呢?还带回来,这么大个,你说你现在可怎么办,明天……&rdo;
视野里整个都花了,纪浩然不得已停了五指钉耙仰脸朝天,把泪水通通眨掉。
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已经过了十三个四时交替的日子了,也就是十三年,这十三年来,纪浩然一共生了二十六只野兽宝宝,虽然人兽殊途,可到底是从自己屁股底下下出来的崽子,眼看着养大一只就放走一只,纪浩然算是理解当年他外公的心情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到时候就得丢出门一只,不丢都不行,怎么可能还面带微笑着说恭喜欢迎?
阿尔艾尔拉眨了眨眼,蹭上去用鼻头轻轻拱她老妈的胸膛,嘴里发出幼崽撒娇似的的含糊呜呜声。不同于哥哥们毛茸茸的身体,老妈的胸膛干干净净平平坦坦,皮肤光滑而紧绷,鼻子蹭上去感觉特别好,只有豆粒似的两颗凸起突出胸肌,阿尔艾尔拉顿了一下,恶向胆边生的撮嘴吮了一下。
山谷里的晚风陡然降了十度。
纪浩然一无所觉,只是稍微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分,&ldo;……明天以后就你自己了,乖一点别啥都跃跃欲试,我的阿尔艾尔拉是旋风女王,不是二女郎,你给我记着点!还有你捕猎时候长点心眼,你撑得什么能啊,这么大只猪,皮又后肉还柴,你很喜欢吃吗?而且还浑身刺,万一扎着了可怎么办?感染会死豹的啊……呸呸呸,我的阿尔长命百岁!所以说,要抓就跟你……跟你金毛妈学,黄羚貘,长毛牛,又乖又温顺,一只够你吃三天……&rdo;
纪浩然絮絮叨叨,他其实也不知道阿尔艾尔拉能听懂多少,听进去多少,可他就是忍不住没完没了的说。这种自言自语的习惯是源自他多年前第一次发现居然能生崽,生的还是野兽崽子时,为了缓解自己趋于崩溃的理智的解压之法,但是时间久了,却慢慢变成了习惯,能说话,有语言,这是他生为人的特权,待在这个地方,与兽为伍,相依为命,过着原始不原始,人不人,兽不兽的生活,纪浩然怕自己忘了生为人的特权,最终也成为自然进化里,只凭本能过活的一环。
阿尔艾尔拉乖乖的听着,支着大脑袋在纪浩然怀里时不时的拱下肩膀,舔舔脖颈,老妈的味道才是真的好,比森林里肉质最鲜嫩的噗噗猪的味道还美妙,尤其是脖颈,大动脉血管就在薄薄一层的皮肤下突突的跳动着,用鼻头就能清晰的感觉到,就算不能咬一口尝一下,每天嗅到也下饭啊……可惜,以后连这么点享受都再没有了,一想到这个,阿尔艾尔拉就不甘心,仰头恶狠狠的看向山洞口,遗传自父辈的夜视双眼让她毫无障碍从昏暗中把洞口处的三只脑袋揪出来,在心里恶狠狠撕咬了一遍。
没有月光的天空,山谷里却熠熠生辉,阿尔艾尔拉用尾巴卷住纪浩然的两条腿,把它们拉出水面,一点点挪到岸上,该走了,一只白刺猪足以证明她已经成年,并且具有高超良好的足以养活自己的本事,所以离开家去独立,这是野兽的传统也是猛兽的骄傲,可是真的舍不得这个絮絮叨叨一无是处出门在外连巴掌大的小型食肉动物也敢蜂拥而来分一杯羹的笨笨的妈。最后舔了遍纪浩然裸露在兽皮服之外的皮肤,没有毛发的身体舔舐梳理起来实在是太简单也太容易,阿尔艾尔拉完成的相当迅速又不甘,因为这是父亲们的特权,她已经逾越得太多了。
静悄悄的跃出溪水里,阿尔艾尔拉一直走出很远才敢轻轻的抖毛,甩掉已经浸入毛皮深处的积水,然后,她又想起什么,落地无声的跑回去,几下撕扯,已经僵硬的白刺猪就被她撕开了肚腹,阿尔艾尔拉一爪一个塞进白刺猪肚子里的两个紫莓果扒出来,然后一一推进水中,以前爪控着在水中翻滚几下洗去血渍污渍,然后又轻轻推回纪浩然脚边。
紫莓果青色的果皮在夜色中漆黑一片,阿尔艾尔拉有点失落又觉得不甘,这是最后的惊喜,她本来还期待看到老妈料理晚餐时候大吃一惊的高兴样子,可惜……
最后打量一遍生活了一年多的山谷,阿尔艾尔拉对着漆黑的天空扬起了脖子,无声得不舍之情喧嚣释放过后,如烟般的飘渺身形消失在喷泉广场尽头。在她身后,纪浩然不知何时睁开眼睛,这一睁就再也合不上了,一直到第二天山谷里重新迎来黎明。
第3章未知旅程
纪浩然站在山洞里,面对着山壁。
山洞里的荧光十数年如一日的闪烁着,光线并不足以照明,而浩然,也不需要照明。他知道他面前的石壁上有什么,那是十三年来陆陆续续刻上去的二十三只狮豹,用尖锐的石头一个线条一个线条描刻上去的,它们首尾相连,最后面的一只刻得横平竖直比四不像还四不像,简直就是一堆大大小小各种长短的长方条组装出来的抽象东西,纪浩然只有在它最大的那个长方条也就是肚子的地方又加刻了欧迪两个字,以此作为标注,而最前一只阿尔艾尔拉就惟妙惟肖,纪浩然的壁画技巧在这十三年里获得长足的进步,然而,纪浩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那是从他身体里掉出去的肉,可他却不能一一记清楚,不管当娘还是做爹,做到这份上都够失职的了,有时候纪浩然站在山壁前时间太久,模糊的甚至觉得脑海中的那只欧迪就是这么一副条平板直的线条样子,而阿尔就是珠圆玉润的……
从阿尔走的那晚开始,纪浩然每天后半夜凌晨三四点都会自己睁开眼睛睡醒过来,起初纪浩然以为是尿憋的或者是什么意外,但是后来浩然发现什么都不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鬼使神差的,纪浩然爬进了山洞,回到这面石壁前,纷乱的心情才能慢慢平复下来。
以这颗星球的四季算,纪浩然在这里待了十三年;可要是把每年的日出日落当一天算,一年足足等于地球上的三年,这么算出来纪浩然自己都不敢记他到底多少岁,还能活多少年。浩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他自从阿尔艾尔拉离开后一直闷闷不得,并且老是回忆过去的原因,听说人老了,就会开始爱缅怀过去。
嗯,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发现,浩然倒背着双手,顺着山洞外的绳子滑下去。
大清早,喷泉广场后的山谷之中。山岚在树梢上浮动漂游,模糊的天光,三步外的世界就是海外仙山。
&ldo;起床啦起床啦!&rdo;纪浩然顶着一双熊猫眼手持打狗棒&ldo;噼噼啪啪&rdo;的敲打着溪水的水面,溅起丈许高的&ldo;浪涛&rdo;在两岸下起一场微型瓢泼雨,把露宿水边的另外六口通通浇成落汤鸡。
没人跟他计较,阿尔艾尔拉离家还不到十天,根据过往的经验,从最大的金鬃到最小的祷祷都知道这段时间的纪浩然是完全bt的,吃饭睡觉都脱出常理,高兴烦恼也完全不能用表情分辨。眼看着三个一家之主都灰溜溜的去谷口抖毛甩水,佑佑祈祈祷祷更加不敢多言,也一个接一个爬起来低眉顺眼走开。
纪浩然手里拎着湿淋淋的打狗棒,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他干了一件很幼稚的事,藉此设计一个气氛很轻快的早上以证明他现在并没有七老八十,可是现在看着金鬃他们一行默默的去抖毛,他又有点发懵,好半天才意识到他以一己之力欺负完了六只重量级野兽,并且欺负的他们全无还手之力,如此骄人战果在少年人跳脱的恶作剧后是值得庆祝的,他应该满意于这个结果,于是一甩打狗棒,一道水弧在半空中映出圆月弯刀的犀利飞溅开去。
谷口甩完毛的猛兽门正一个进一个的往回走,跟浩然的圆月弯刀再次短兵相接,得,毛又湿了。
祷祷最厌恶身上沾水,偏偏这次前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全都反应迅速,只有他站在最后被父亲兄长们把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水珠加身才反应过来,他条件反she的就想抖毛,金鬃嗷呜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已经舒张开的被毛一哆嗦,毛尖上的水珠嘟碌碌的滑进毛根上去了。
那边父子兄弟间的明争暗斗纪浩然完全没看见,他忙着堆起一脸周扒皮式的不忿,手中打狗棒指天画地:&ldo;几点啦几点啦,看看天,这都什么时候啦,不干活今天吃什么啊?金鬃,你的羊呢?佑佑,你的牛呢?你们睡到太阳照屁股,想干嘛,想干嘛?还以为阿尔在的时候吗,一个一个都支使她当小工……日子不过啦?饭不吃啦?都辟谷羽化等着当神仙啊?!&rdo;
如果佑佑祈祈和祷祷能说出话,现在一定会大呼冤枉,谁敢去瞎指挥他老妈的心头肉&ldo;旋风女王&rdo;啊,等着被老妈炮轰吗?尤其是祷祷,作为全家除了阿尔之外辈分最小的一只,明明是他一天照着三顿饭的被阿尔小丫头折磨才对嘛,敢不遵命?阿尔往老妈跟全蔫蔫的那么一趴,老妈马上就跟金鬃父亲跳脚,连锁反应的最后一环当然就是他挨金鬃的尾巴抽……
因为都是老生常谈了,所以虽然金鬃他们还是不明白羽化成仙辟谷这几个词的局部意思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这话的整体意思他非常明白,当下,十二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经过一周多也只吃掉半个身体的白刺猪。
纪浩然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冲过去扎手扎脚挡住他的猪,&ldo;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是我的,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动!!!&rdo;
自然,是没人敢动的,然而纪浩然还不放心,张着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睛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六只猛兽,大喊一声,&ldo;那还看什么看!&rdo;
山谷里猛兽妖邪无颜色,从金毛的金鬃到黑毛的祷祷,瞬间化身流光消失无影踪。
确定他们全都穿过死亡广场出门了,纪浩然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来,伸手捂住了鼻子。一秒钟前的精神抖擞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数日睡眠不足的疲惫。
猪肉已经开始发臭了,亏得金鬃他们始终没有瓜分来吃,由着浩然把浪费进行到底。
没什么胃口,纪浩然就没去动那块肉,他已经想好了,臭就臭了,大不了明天挖坑埋起来,反正这是阿尔留给他的,就算埋起来也是他自己的,坚决不送人!
想起阿尔,纪浩然忍不住的又开始心气不顺,忍不住趴在水边,溪水如镜,照出一个黑黑瘦瘦,肌肉紧实的简直能泛出亮光的年轻人,连眼神黑黑亮亮,纪浩然一时兴起,站起来扭腰攒拳摆了好几个健美先生的poss。
起码身体是年轻的,但是转念纪浩然又颓了,难道是心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