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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第1页)

楚怀夕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与段长暮在此刻,陡然生出了一缕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气氛来。他情不自禁地揽上段长暮的肩膀,惺惺相惜地开口问道:“段兄,你是不是也觉得苏兄此举太不仗义了?”“关我何事?”段长暮拍开他的手,神情莫名地问道。“毕竟从前,苏兄鞍前马后跟着的人是段兄你啊。”“那都是他一厢情愿,本就跟我没关系。”段长暮冷哼一声转身要走。“段兄,你就别逞强了,”楚怀夕用一副了然的神色朝他笑了笑,“此前眼见苏兄跟着你忙前忙后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心情。”段长暮懒得再与他讨论此等毫无营养的话题,头也没回地往自己坐席走去。谁知楚怀夕仍旧不依不饶:“你还不承认,你若不是心里失落,为何要去窗前看他二人?”“我是去看这雪得下到什么时候,影不影响我散学回家。”楚怀夕看了眼他眼角眉梢淡漠到极致的神情,知道段长暮并不是口是心非,心情又再度陷入了低谷。原来只有他一个人会怀着这样的心情吗?楚怀夕颇为无奈地坐回了自己的席位,心乱如麻地翻开眼前的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也不是愣头青,自然明白此刻对苏平河怀着怎样的心思。只是……若他是个女子也就罢了,便是他心里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好歹也能勉强上门去提个亲。可他偏生是个男子。这叫人如何是好?你也太蠢了吧苏平河跟着周书越进了他在青麓书院下榻的厢房。外地的夫子在青麓书院都会分派到这么一间厢房,陈设很是简单,分为内外两间。外间就是一套桌椅,一面书架,临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半人高的长几,上头摆了个花瓶,已经算是唯一的装饰了。见苏平河一直盯着桌案上堆得高高的书看,周书越略显羞赧地开口道:“我昨日才刚搬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叫苏生见笑了。”“夫子无需客气,往后私下唤我平河就好。”苏平河饶有兴趣地走进桌案,凑过去看,“这些都是夫子的书?我可以看看吗?”“当然可以。”周书越收好油纸伞,走进内室取了茶具出来泡茶。苏平河见他专心致志地泡茶,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因是读书人不曾挽过弓,骨节并不明显,却分外好看,很容易就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可有喜欢的书?”周书越仍是低着头专心泡茶,却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苏平河回过神来,将视线移置桌案上的各类书籍,很快便发现了奇异之处:“夫子的书怎么大多都是鬼怪杂谈和山水游记?”“不然应当是什么?”周书越反问道。苏平河哑然失笑。诚然,对于周书越这样的天才来说,那些基础的四书五经早已烂熟于胸,看书自然都是挑自己感兴趣的去读。“我可以借几本回去看吗?”苏平河问道。周书越有些诧异:“你也喜欢此类书籍?”“有趣的书谁能不爱?”苏平河笑道,“只是我平日里忙着学业已属吃力,对此类书籍并无涉猎,不知夫子可有推荐的?”“你可以看看那本《九州游记》,”周书越泡好了茶,招呼苏平河过去坐,“先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一会我找给你。”苏平河走过去,坐在周书越身侧,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好香,这不像是普通的茶香味,是什么茶?”“我平日里闲来无事会自己自制一些花茶,这是用梅花汁淬过的碧螺春,外头可喝不到。”苏平河注意到,周书越虽然为人稳重自持,但刚刚说“外头可喝不到”这几个字时,却有种莫名的孩子气。“当真特别。”苏平河将茶盏送至唇边,嘬了一小口,“夫子竟连制茶也这般与众不同。”周书越见她真心喜欢,便开口道:“这茶还没起名,不如你试试?”“方才闻茶的时候我就想起一句写梅花的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苏平河倒也不扭捏,直言道,“不如此茶就取名‘暗香’如何?”“左右就是你我二人来品尝,有何不可?”周书越笑起来眉眼越发温润,像一汪暖阳笼罩的清泉。苏平河与他相视而笑,又问:“方才夫子推荐我读《九州游记》,可是这本书里的描写格外身临其境?”“倒也不是。”周书越诚恳地解释道,“其实我这边比《九州游记》更有趣的书多得是,但考虑到你将来要科考,还是选了这本推荐给你。这本游记遣词造句十分工整,很适合提升文笔。”果然是夫子。苏平河讪讪地应道:“为了科考读的书大多没意思。”“这本游记可要比你学的四书有意思多了。”周书越见她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又忍不住安慰道,“平河,你莫要担心学业,有我在,你就算基础再弱,只要肯学,考个进士还是不成问题的。”听这话的意思,就知道周书越并不是糊里糊涂接手曹夫子的这些弟子。他来之前肯定就打听过书院所有学子的基本情况了。想到原身之前的胡作非为,苏平河还是有些汗颜:“那个……周夫子,我从前颇为顽劣,学业确实不算拔尖,但我一定会改过自新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周书越似乎并不在意苏平河的过往传闻,他是个只愿意相信自己感受的人。很明显,今日在他面前呈现出来的苏平河,谦逊诚恳,见解独到,早就赢得了他的好感。苏平河在周书越这边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回去的时候众人正在上乐理课。这门课简直是苏平河的噩梦。她到底是个现代人,还是个家境不怎么样的现代人,根本没有受过任何音乐类的指导。除了唱歌还可以,对乐器简直一无所知。好在她记忆里的原主在这方面也是一言难尽,倒不至于露馅。教乐理的纪夫子是从前宫中的乐师,致仕后就来了青麓书院,他年纪一大把,为人又固执,十分难缠。“苏平河,你去哪了?外头这么大的风雪你还到处乱跑,也不怕摔出个好歹来!”苏平河怀里还抱着周书越给自己的书和茶叶,便索性理直气壮地说:“我……我去帮周夫子整理屋子了,周夫子还给了我这些作为酬劳。”纪夫子虽反感弟子上课迟到,但见苏平河是为了帮周书越忙,便也没有说什么:“既如此,就先回自己坐席上去吧。”苏平河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轻松就躲过一劫,不由感慨道:周书越当真是团宠,连纪夫子这种不懂变通的老古板都能卖他几分薄面。“说起周夫子,当年金銮殿上一曲《春江花月夜》,当真犹如天籁,”纪夫子忽然开口道,“周夫子不光学问好,连抚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们可得多跟着他学学。”此言一出,苏平河又吃了一惊。那人从前不光是冠盖满京城的状元郎,竟然连制茶和抚琴都这般厉害。这样的人最后竟会栽在苏静怡身上,真是匪夷所思。纪夫子感慨几句后又开始继续授课,这回他开始点名喊人上去弹奏今日教授的曲目。苏平河眼睁睁看着段长暮和楚怀夕相继获得了满堂彩,甚至连孙陵游都勉强将曲调弹对了,不免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道这本书里的世家儿郎,除了自己,竟全都会抚琴?孙陵游被向来挑剔的纪夫子简单夸了几句,退堂后便眼高于顶地走到苏平河跟前挑衅。“苏平河,你怎么这么些年还没能学会抚琴?你也太蠢了吧。”我的银子呢?苏平河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你弹得也没多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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