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起,琴瑟和鸣,山水窈窕,漉漉伶仃。
殷珠手指拨弦,音珠滚落,一颗心沉浸于此,没留意身后有人慢慢靠近。
“姑娘一曲《阳春白雪》虽与如今夏令时节不合,但胜在别出心裁,把句句尾声的扬意落在低音处,反颇有冷秋萧瑟之感。”
殷珠曲落音停,抬头看面前之人仿佛从天而降。多年后她再回想今日的场景,也是久久难以忘怀,毕竟她也没有想到那个身骑白马的郎君,有一日会真的再出现在她面前。
瞬间心里低呼了一声,被他风雨波纹的双眼迷得天昏地暗。
见她这模样如此,男子愈发笑语温和,“小可孟献城,敢问姑娘芳名。”
殷珠微微一涩,慢慢漾出一丝笑意,“我姓杜,叫……殷珠。”
那人哦了一声,悠然抬起眼来,“上次凌波湖一事是我唐突,惊扰了殷珠姑娘雅兴。原以为会是一面之缘,没想还有今日重逢之时,属实惊喜,原来殷珠姑娘也是喜爱音律之人。”
殷珠抿唇一笑,又垂下脸,慢慢红了,“你……还记得你见过我?”
她抓了抓袖口,还是讪讪的,“我虽喜欢音律,却琴技生疏,所以尾音总是控制不好,倒让孟公子见笑了。”
“可弄拙成巧,却别又一番意境。”
可这意境到底是什么意境,孟献城没有明言,但在一旁看戏的媞祯和显瑀却看得明明白白。
“有道是‘曲有误,周郎顾’,只不过今日一顾非周郎,而是孟郎。孟公子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寻声遥见两抹丽影一笃一笃迈着步来,虽然姿容各异,但同样的明艳气场,很容易区分的出这是一对姊妹花。
无心插柳觅良人,孟献城霎时睁大了眼,郑重揖了一礼,“石姑娘好。”
显瑀听这称呼皱起眉,故意提点他,“你应该叫她石王妃。”
孟献城哈了一声,“是,王妃淑安。”
殷珠站在一边面容温和,虽说面上她表姐王蓁宓跟媞祯是对头不假,但真论到私心,她更觉得媞祯待她亲厚些,所以看着她向她靠近,她是欣喜大于紧张。
笑着问,“王妃今天也来柏乡弥陀寺上香吗?”
媞祯垂下袖子说不是,“我跟姐姐来提前瞧一瞧明年四月里要开花的柏乡汉牡丹,算是闲着没事挑闲事做。”
她眼神一顾,挑向另一边的男人,“看来孟公子也闲,一路忙着扶摇直上登青天,还有时间学习弹琴说词,难得的人才。”
这话里话外听得殷珠糊涂,只问,“你们认识?”
媞祯轻飘飘说了句,“一面之缘罢了。”
孟献城却答得委婉客套,“我只记得初见王妃时,王妃身着红裙策马扬鞭,十分飒爽英姿,以为是长安哪家的女娘,不想是我去一趟关外去的久了,是有眼不识泰山,连礼数都不周到,望王妃海涵。”
可他这一番话,却无意勾起了媞祯的好奇心。
媞祯扇合着眼问:“从长安到关外这么远的距离是要做什么事,当时正直阙氏叛乱,如今的皇帝尚是盘踞卧龙,恪守一方,掌管殿廷礼仪的大鸿胪派你去关外传教吗?”
孟献城被问的舌头发木,抿了一下唇,“只是一些内宅里的家事,就是因当时内乱纷争不休,所以才不得不去。”
媞祯笑了笑,“我说笑罢了,这样认真就没意思了,何况球场相见遇故知,一来一往也不生疏。”
她伸出拇指勾一勾裙子坐下,“倒是这一见,我才知道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如今眼前是左一个熟人,右一个熟人,杜姑娘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