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汀装点的珠围翠绕,几些绮罗鲜艳的女使,将各色菜肴一码一码的端上桌,大家各相入坐用饭,饭毕后,又上些新时的茶水和点心。
那厢石父和霍娘舅家里的长辈拉了温钰坐一块说话,见他们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媞祯便闲下心去外头喘口气儿。
周宜水见她出去,也自觉跟了过来,背身靠着栏杆,双手对插。
媞祯澹然一笑,“昨夜的坞台藏尸一事闹得厉害,如今右扶风不消停,也得难为你多上心。”
周宜水微微昂头,“早年这桩少女分尸案就记了档,不过一直被临海王压着,没法翻,如今借着南阳王面把就案重提,不过是天理昭昭,终有轮回罢了。”
他脚尖点着地,“现在的临海王和南阳王,一个正大难临头,一个正喜不自胜呢。”
媞祯双眉轻挑,“也亏你告诉我这个月京兆尹府寿宴的宴请名单,不然这把刀也不能完完全全递到南阳王手里,虽说裴行嗣刚正不阿上心得很,但贺常洵可远比他要更上心。”
周宜水深谙其中的道理,饶有意味看她一晌,心里始终有个结,“旁的我都懂,只是……为什么非要是裴行嗣?”
“就算只有贺常洵一个人,这个案子不也会水落石出吗?反而非要把他俩凑在一起,倒费了我不少功夫,幸好第一招就成了,不然还得再下力气让他们马车撞一块。”
媞祯唇边勾起一丝清冷的笑容,“因为只有像裴行嗣这样的人,他查出的真相皇帝才会信,贺常洵纵然再积极,也难免有徇私的牵扯,皇帝不免多疑,只有皇帝相信这个案子的真相是公正的,是未经人手操控的,这个局才会天衣无缝,日后南阳王因为此事得势,临海王才会彻底跟他反目成仇。”
她畅然挺了挺腰板,“既然咱们下定决心要拿六部,就得先从擒王开始,先借南阳王之名先捅临海王一刀,算是见点血,替以后的前程开开光。”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你要上心。”媞祯溢出一丝沉重,“邹忌平进城了。”
这几日恰逢霍家进城之际,邹忌平的人手功夫又精高,消息不免有些延迟,可他毕竟一身好本身,又有十三舫的案子冠名,到皇城入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人轻易进了城,来日也免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二人对着远处的湖面深省,曹迩却穿来话,“今个早上府邸的丫鬟出去采买,说是外头流行起一首歌谣,起先奴才没在意,谁想方才路过东南角一听,竟觉得十分棘手,这才向姑娘传报。”
媞祯眼有微光闪烁,顿时和周宜水想看了眼,便提着疑问跟曹迩一道过去。
东南角有座三层阁楼,楼下杂草旺盛,开着猪笼草花,墙的外面有一群孩子在嬉戏玩耍,似乎刚从隔壁街道追打而来。
媞祯和周宜水的步子还未到顶层,外面就悠悠哼唱——
“愁莫愁,卿无卿。王有结,妃不舒。内茀郁,暴欲积。骨做琵琶弦,从未见苍天,命卑如酒具,弃之如敝履。王莫喜,妃莫悲,卿寄坞台旅,来日见青天。”
这曲子清幽深邃,一字一句,深击人心。
一时间连周宜水也听得瞠目结舌,“这……这是唱的临海王和王妃朝信?”
媞祯回过味来,“朝信善妒,常陷宠妾与侍卫通奸,刁难折磨,刘俭又好色无能,贪婪惧内,就随朝信惩处那些他宠幸过的女人,手段自是不用提,种种方式惨不忍睹,连带灭口的奴婢都有九个。”
她冷冷哼了一下,颇为不耻,“当然刘俭也不是就眼睁睁看着朝信胡作非为,他自己知道救人无望,索性一块妇唱夫随了。全都仰仗朝承佑这个好岳丈、好父亲擦屁股呢。”
“能编出这首歌谣,可见此人对临海王府恨意之深。”
天上云雀叽叽喳喳,衬着渐渐消失的歌谣声莫名其妙的安静诡异。
周宜水漫不经心的皱眉,“那……你说这个人是敌是友?”
这个问题,媞祯也想了良久。
现今长安城中,唯一和临海王过不去就是南阳王,可南阳王既知来去,又怎会等到今日她出手,所以到底是谁,这是个迷……
拂过袖口转身探步,一个稚嫩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裙角,低头一看是兆绪。
兆绪仰着头,“霍姑姑和崔姑姑说要去临波湖打马球,问姑姑您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