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功勋王公之家亦有其世交旧友,如此交际往来一个年节,不但长安,大褚各地皆有人酿造烈酒,或自己喝,或贩卖于人。这种情况下,倘若单独禁止幽州大营酿造酒水似不公允。莫若朝廷下一禁令,大家索性都别喝。不说此令既下,满朝哗然。薛衍自认为此事同自己无干。倒是远在幽州的颜钧集气的不行,他乃陛下潜邸旧臣,深受陛下重用。自然不会觉得这是永安帝对他不满,但是他深厌韦臻这个贰臣多事。在帅帐内破口大骂韦臻近一个时辰,这才不甘不愿的下令禁止军中用粮食酿造酒水。然则金山银山就在眼前,颜钧集习惯了这个日进斗金的营生。乍然被禁,好生不习惯。思来想去,突然就把主意打到了薛衍临走之前发明的&ldo;医用酒精&rdo;上。因&ldo;酒精&rdo;是以稻草、秸秆和麦草等物酿造,这些随取自粮草,却并非粮草,是不能吃的。但是以此法酿造出的酒精,气味香醇,口感怎么样还没试过。只因当初薛衍再三叮嘱此物不能入口,否则有害身体。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只要这酒精勾兑的酒水不贩卖给自家百姓‐‐比如卖给草原上的夷人。既能赚了对方的银钱,还能削弱对方的势力,岂不是一桩美事?颜钧集越想越觉得理所当然。当即悄悄招来心腹幕僚如此这般吩咐几句。因朝廷刚刚下过禁酒令,颜钧集且不敢大张旗鼓,只叫心腹家人带着一伙兵卒悄悄张罗开来。幽州大营将卒足有几万人,每天人来人往,乍然缺了这么十来个兵卒,且还是火头营的,众人虽有些诧异,但并未多想。唯有孙仲禾孙伯谷两兄弟察觉出几丝不对劲,但一则身份所限,二则众人也并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些琐事薛衍皆不知晓。只说这一日薛衍在家无所事事,翻箱倒柜时突然翻到了离开幽州时孙伯谷交代他的一封书信,想到当日孙伯谷对其师兄缥缈子的交口称赞,薛衍不觉心中一动。合伙三月暮春,长安城内的气候虽仍然有些阴寒,但雨水却渐渐多了起来。早在半个月前,卫国公府的温泉庄子已经开始修葺。由将作大匠严裕德带着工部的官员亲自监工,一壁叫匠人按照图纸修缮庄子,一壁将造成的水车等物呈现给陛下。新造成的水车被当做一处风景,架在太极宫立政殿后头的一处池塘旁边。永安帝亲眼看着三四个宫俾太监踩着踏板转动水车。车内龙骨连接一块块串板,笼住一格格的池水向上逆行。从高处坠落的水珠恍若一道道珠帘,在春日暖阳的折射下,流光溢彩。薛衍站在永安帝的身旁,指着水车笑眯眯说道:&ldo;用这种水车浇灌农田,一个成年男人可以浇灌五亩田地。倘若是用牛拉水车,则出工更多一倍。&rdo;说毕,从袖里掏出几张画着水车分解结构的黄麻纸,双手递与永安帝,说道:&ldo;我回去后又想了一下。除了这种踩踏的水车外,还有几尺长的手摇水车,以及以风力推行的风帆水车……如此一来,就算某些地域地势环境皆不相同,也可物尽其用。&rdo;永安帝接过薛衍手中的黄麻纸,皱着眉头看着上头栩栩如生的图画和鬼画符一般的字迹,喟然叹道:&ldo;民以食为天,丰年灾年,都是看天吃饭。干旱时盼雨,洪涝时盼晴,不仅百姓如此,朝廷亦如此。如今有了衍儿的水车,想必今年能好过一些了。&rdo;沉吟片刻,嫌弃的扫了一眼黄麻纸上的鬼画符,又开口说道:&ldo;朝中欧阳大家的字最好。我大褚文钱上开元通宝四字,便是欧阳大家的手笔。圣人云以字观人,颇有些可取之处。衍儿满身才思是好的,只可惜字迹太过不堪。从明儿开始,你便师从欧阳卿练字罢。&rdo;被永安帝嫌弃了一把的薛衍满脸黑线,看了永安帝一眼,只能躬身道谢。直起身后,颇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道:&ldo;听说尚书右丞昨日入宫,弹劾陛下修葺月华门?&rdo;永安帝面色一黑,沉声问道:&ldo;你问这个干什么?&rdo;薛衍嘿嘿一笑,便道:&ldo;国库空虚,陛下的手头也紧。堂堂天子,就连修葺一道宫门都有朝臣盯着看着,如此窘迫,着实叫人唏嘘‐‐&rdo;&ldo;你这话要是叫尚书右丞听见了,可不好。&rdo;永安帝伸手点了点薛衍,说道:&ldo;这是奸佞之谈。&rdo;&ldo;陛下休要吓我,这跟奸佞不奸佞的无关。我只是想跟陛下说,身为男人必须要有小金库,否则一举一动皆受掣肘。民间百姓如此,陛下亦然。&rdo;薛衍摆了摆手,凑上前悄向陛下道:&ldo;陛下堂堂九五之尊,内库如此空虚,难道陛下就没有想法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