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伙?”马廉贞侧侧头,直盯着卡门的浅棕色眸子,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卡门抬眼望望靠着沙发斜立在身边的戴晖朗,后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卡门咬咬嘴唇,似乎下了决心,抬起头迎上马廉贞探询的视线:“因为吸血鬼只警告三次。”
血族历来奉行的规则很简单——不加入,就毁灭。对于锁定的受邀请对象,每隔七天发出一次警告,三次警告后还不加入,就会发起毁灭性攻击。这种行为模式,可以归结为吸血鬼强烈的领域意识。在划定的活动范围内,吸血鬼们要么是同伙,要么干脆就是整个家族。前者通过不断吸收新加入的游离分子而壮大,后者则是通过被啮咬——他们称为“初吻”——而发展的血统从属关系。前来酒吧传递警告的,显然是属于前者。
“为什么是你?”
“我……”卡门搁在沙发扶手上的玉手轻微颤抖起来。戴晖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卡门深吸了口气,立起身来,然后她——开始脱衣服?
哇,美女现场脱衣秀!
欧小弟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闭上眼睛,也不是睁大眼睛,而是一个飞身扑上去捂住无量道长的眼睛!
老道冷不丁地被欧小弟这么一袭击,哇哇大叫:“臭小子你干什么呀?”
“你是出家人,不许看!”
“你你你个臭小子!要捂也是捂贞贞的才对,她是未成年儿童!”
欧小弟一想也对,可看到老道边挣扎着使劲扳他的手,边拼命打指缝里骨碌着小眼睛冲那边张望的贼相,欧小弟又把手用力合上了:“贞贞是女生,看看有什么打紧!”还能顺便培养正确的审美情操和成长目标,欧小弟心里加了一句。
卡门无视这俩活宝在旁边的噪音干扰,径直扒下套头针织衫,又解开蕾丝通花厚垫胸罩,干净利落地从肩膀上卸下一抛!
欧小弟当场傻眼了。
没有想象中香艳刺激的喷鼻血镜头,没有预期中的大呼小叫,甚至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好奇心指数快要爆表的无量道长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顺利排除了欧小弟的人肉屏蔽,迫不及待地望前一瞅,也傻眼了。
平的?
卡门的胸前,竟然是平的!
卡门摘下黑丝绒项环,隐藏于鸽血红宝石下的喉结,明白无误地验证了真实性别。
“我不叫卡门,叫卡尔。”他抱歉地望了欧小弟一眼:“是只素食吸血鬼,就是不咬活人,只吸医院的过期血包,顶多吃吃猪红和鸭血。在以前那个城市,就因为我不肯接受当地血族的邀请,改变饮食习惯加入他们而遭到追杀。幸亏遇见阿朗,帮我逃来这里,为了躲避追杀我惟有改扮女装。没想到这个城市也有吸血鬼……”
始终安静端坐的马廉贞,即使面对刚才卡尔突如其来的脱衣秀,也能镇定自若,却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皱起了眉头。一直留意着她神色的戴晖朗见状,赶忙趁热打铁:“卡尔是标准的素食吸血鬼,这点我可以人格担保!”
欧小弟鄙视了戴晖朗一眼:你还有人格么你?帮着卡尔欺骗纯洁弱小的处男心灵,你这只大灰狼!我要恶毒地诅咒你——这辈子吃方便面没调味包,吃薯条没番茄酱,吃麦旋风没捞勺,活活憋死你!
“再说了,那些家伙在卡尔的酒吧里如何肆无忌惮地害人,欧小弟可都是亲眼目睹的。放任他们在这个城市里乱来,那是多大的人类隐患?你们马家与南派毛家齐名,可要说起除灵这块,马家绝对是中原阴阳师的头把交椅。你们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这种除魔卫道的事情,哪怕不为卡尔,马家又岂能坐视不理?”
戴晖朗说的是一脸真诚,连无量道长都在旁边暗自点头:威胁、恫吓、拍马匹;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用上了。这小子,绝对是只大灰狼!
马廉贞也看出了戴晖朗的门道,板着的小脸闪过一丝笑意,口中却依然坚持追问:“那你呢?明明是人类,为何偏要费心费力去帮助一只吸血鬼?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戴晖朗没有正面回答马廉贞的提问,反而偏头问起欧小弟来:“你还记得来订做甄嬛服的那对母女?”
欧小弟点点头,迷惑地望着戴晖朗,不明白他干吗突然提这事。
戴晖朗笑了笑,像在回忆那对母女在酒吧里的种种表现:“吸血鬼就一定邪恶,人类就一定无辜么?子女利用血缘关系对父母予取予求,放肆地挥霍着亲人的爱与忍耐,稍有不满足便哭闹抱怨,丝毫不知体恤他人的劳苦。这算不算吸血鬼?父母用溺爱娇纵将子女牢牢束缚在身边,培养出一个个公主病、草莓族,还对子女离开自己身边就无法独立生存的状况内心窃喜,这又算不算吸血鬼?还有人类世界里不劳而获、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各种霸权,又算不算吸血鬼?既然吸血鬼无处不在,我宁可选择卡尔,至少他没有害人之心。”
戴晖朗说着,把手中的针织衫递给卡尔:“穿上吧,虽说你不会着凉。”他短短地笑了一声。
欧小弟怔怔地望着戴晖朗,仿佛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他:这就是那个在幽暗的吧台里叼着烟,手下纹丝不乱调着一杯杯鸡尾酒,嘴上还不忘跟啤酒女郎们来上几句黄段子的戴晖朗?这只大灰狼,隐藏得可真深哪!
无量道长眺望着客厅装饰墙上笑眯眯的白瓷凸肚招财猫,猫前新摆上的小香炉里,尚未燃尽的三支线香拖曳着丝丝缕缕清烟。老道口中喃喃道:“真正可怕的,往往不是鬼,而是人心呐。”
马廉贞也首次正视起戴晖朗来:“最后一个问题,听说你也会玄门道术?”
戴晖朗咧嘴一笑,又恢复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雕虫小技,保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