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提着行李下了楼,花七正靠在椅背上叼着烟头闭目养神,alexubago低沉沙哑的歌声伴随着深长悠远的旋律,似幽谷暗河般流淌在狭小的车厢里。欧小弟正诧异于花七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欣赏西班牙情歌,他已经伸手啪地按掉了播放器。待回过头来,又恢复成那个一脸凶悍的花七。
车子驶出路口,欧小弟突然喊道:“麻烦往那条小街靠一下!”他想起来了,手机还在人家小饭馆里押着呢。
啪啪啪!
欧小弟还没走近小饭馆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沉闷的敲打声。他掀起塑料帘子,小老板系着布围裙坐在小马扎上,正拿他的手机砸核桃。看见他进来,小老板站起身子,用带着浓厚山东腔的普通话抱怨:“你这啥手机呀,连个核桃都砸不开。”
欧小弟默默地望着小老板,嘴角一阵抽搐。
花七终于在他们下车前把红包给了无量道长,老道捏捏红包的厚度,赶紧就往怀里揣。
花园洋房的客厅里已经摆好了供桌,四周静悄悄地鸦雀无声。供桌上头祭品是琳琅满目,四碟子果品,三牲分别是白煮鸡、烧猪肉和一条鱼。香烛前整齐摞着三种纸钱,左边一沓福银,中间一盘码好的几十铤银纸元宝,右边是最便宜的那种草纸钱。
无量道长先楼上楼下全部查看过一遍,确定偌大的屋子里除了他们仨再没别人了,随手抄起供桌上的大苹果:“那个小弟,你去把行李搬上楼。我睡客房,贞贞睡主房。至于你么,”老道吭哧啃了口苹果:“睡客厅旁边那间杂物房。”
欧小弟提起行李刚要上楼,想想不对又转回来:“为什么你们睡楼上大房间,我就要睡杂物房?还有你怎么偷吃供品啊?”
无量道长嘿嘿一乐:“道爷我怎么就不能吃供品了?不吃还留给那女鬼吃呀?”说完又故意咬了一大口,边咀嚼边口齿不清地说:“大佬不是说女鬼在浴室里吓他女人吗?贞贞住那间主房方便她捉鬼么。”
欧小弟算听明白了:敢情实际操作的是那个小女孩“珍珍”,不是你个臭道士啊。
“那干吗要我住杂物房?楼上明明三间客房都是空着的。”
“女鬼不是喊你老公吗?放你一个人在楼下,方便引她出来。”
欧小弟这下彻底明白了:敢情我的作用,就是钓鱼钩上挂着的那条蚯蚓哪!
“当、当、当——”大挂钟再次敲响,欧小弟觉得今晚上的钟声听着咋那么瘮人呢?他往无量道长身边挤了挤,颤巍巍地问:“那个女鬼……是不是真的会来啊?”
无量道长把供桌上的供品能吃喝的都消灭得七七八八,就剩了几只水果和糕点给小女孩。听欧小弟这么问法,不耐烦地打着饱嗝挥挥手:“她不来,我们待这干吗?”
“那她真来了怎么办?”
“来了?”无量道长左右巡视一圈:“来了我们就躲这大沙发背后,等她路过一扑,逮住了啪嗒贴上符,搞定!”
欧小弟囧:你个老神棍也忒没技术含量了吧?
可让他更囧的在后头。小女孩“珍珍”静静地吃完水果和糕点,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说:“我去睡了。”说完抬脚就往通向二楼的楼梯上走。
无量道长连忙上去拉住她:“贞贞你不能走啊,你一走女鬼来了咋办?”
小女孩淡淡地说:“既然大佬的女人说在浴室里遇见女鬼,而大佬没见到,说明女鬼对浴室里女的有反应。而他又说女鬼叫他老公,说明女鬼对他有反应。我守着主房,他守着客厅,无论女鬼在哪边出现都不会落空。”说完继续上楼。
“说的对说的好,”无量道长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后面也上了楼,嘴里还振振有辞:“我也去守住客房,给她来个瓮中捉鳖,保管万无一失。”
欧小弟急了,手里还举着无量道长丢来的半只鸡架子,扯着嗓子就喊:“喂你们不是捉鬼的吗?别丢下我一个呀!”
楼上飞下来张轻飘飘的小纸片,接着小女孩探出头来:“揣在怀里,鬼魂伤不了你。”说完小脸一晃,听着二楼上各自响起了关门声。空荡荡的客厅里就剩下欧小弟一人,顿时变得阴冷起来。
欧小弟捡起飘落的小纸片,一看是张一指宽的长方形纸条。纸质是老式的黄色绵纸,正面是墨写的三个字“马廉贞”,也不晓得人家用的都是什么好东西,那墨迹还隐约能闻到股幽淡的清香味。反面画了道朱砂符,符式的样子看着倒是不复杂,可欧小弟颠来倒去地看了半天,楞是没有哪一笔能看懂的。
“哦,是这个贞啊……管他呢,总比没有强。”欧小弟嘴里嘟囔着,把纸片小心折叠好便往胸前的口袋里一塞,胆怯地四下里望了望,总觉得周围某个灯光照耀不到的阴影角落里,随时会扑出只青面獠牙的女鬼,十支指甲又长又尖还泛着刀锋般的寒光……
他越想越怕,啪声打开电视机,管他什么老掉牙的节目,有点人声陪着,心里才踏实些。
小区里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了。今晚是个阴天,没有星星和月亮。偶尔一架夜航班机飞过,地面上能见到一点闪烁的红色微光,又旋即消失在大海般漆黑深重的夜空中。
啪嗒,欧小弟手里的遥控器跌落在玻璃茶几上,把他给惊醒了。揉揉酸胀的眼睛,才察觉到自己看着电视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
电视里的午夜怀旧残片都已经演完,只听得一阵雪花斑点的沙沙声。他拾起遥控器,正打算对准电视机按下“关机”,突然!
欧小弟汗毛根根倒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电视里摇晃着湿漉漉的黑发,正在努力爬出屏幕的白色身影,她、她不就是?
欧小弟发出一声像被掐住脖子般的惨叫,右手大拇指使出吃奶的劲儿,死命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