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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ldo;看，这就是王小姐的名片。这是她的名字……&rdo;他认真地指着那张名片告诉我。

&ldo;你到了喀布尔就可以去找王小姐，她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你们都是来自中国的姑娘嘛。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去找她，就说是我让你来找她的，她一定会帮你的。&rdo;主任的脸上露出帮了我一个大忙的满意的神情。

&ldo;好。&rdo;我应承道。

&ldo;等一下‐‐见了王小姐你该怎么说？&rdo;他突然一本正经地问我。

&ldo;嗯？&rdo;我毫无头绪。

&ldo;你就这样说：某某人向你致敬！&rdo;

头发花白的主任将手&ldo;唰&rdo;地一下举到眉沿，做出一个军人敬礼的样子，然后眉开眼笑地把手放下来。

&ldo;拜托你了，请代我向王小姐问好，你也可以在异国认识一个同胞，互相有个照应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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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餐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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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不仅知道了这家中国餐馆，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身负了他人之托。

通过书店里的这个小伙子我才了解到，其实在喀布尔的中国餐馆总共竟有五六家之多，而我并不知道主任叮嘱我去拜访的&ldo;中国餐馆&rdo;到底是其中的哪一家。战后的阿富汗简直就是一个潜在的大市场，很多中国人都看准了这一点，所以转眼间中国的廉价小商品和中国餐馆就在喀布尔扎下了根。

虽然在喀布尔时我并没有去过任何一家中国餐馆，也一直没有完成主任所托之事，可是当我写到这里时，我的眼前却仿佛真的出现了一家中国餐馆的模样，仿佛真的看见了它的红色中文招牌，也仿佛看见了里面的布局、里面挂着的大红灯笼和摆在桌上的昂贵的菜肴。

对于大部分生活简陋的阿富汗人来说，那些价格昂贵的餐馆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奇怪的、隐秘的世界，里面甚至还有海鲜‐‐螃蟹，龙虾。对于身处内陆深处、裸山纵横、没有出海口的阿富汗，&ldo;海鲜&rdo;本是一个多么奇怪而昂贵的名词，可是这样的名词，包括其他一些东西，当然也会陆陆续续地出现在阿富汗的。

&ldo;你经常去中国餐馆里吃饭么？&rdo;我问。

&ldo;当然！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你们的中国菜，我们经常去吃。&rdo;

&ldo;可是，你们的生活习惯就这么轻易地被改变了？不再喜欢吃馕、烤肉？&rdo;

他笑了起来。&ldo;还是要吃馕吃烤肉的，但总会有改变‐‐你想，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什么改变了。&rdo;

&ldo;那改变起来一定很困难吧？&rdo;

&ldo;那是自然，不过渐渐都会习惯的。比如说，我和我的两个好朋友在喀布尔郊区的高级住宅区合伙买了一套公寓‐‐那个住宅区在山上，远远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屋子里什么都有，所有的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空调、冰箱、彩电、dvd。我们常常在那里过周末，有时还会有姑娘。&rdo;

&ldo;什么姑娘？&rdo;

&ldo;你知道的，可爱的姑娘们。&rdo;

我明白了。

&ldo;那是非常好，非常现代化的公寓，我还有车，姑娘们很喜欢我。&rdo;他得意地告诉我。

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当他说起这一切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种幼稚的骄傲，仿佛是在为自己能过上&ldo;西方&rdo;的、不同于普通喀布尔人的现代生活而自豪。想到最初他说起的关于阿富汗的&ldo;前伊斯兰传统&rdo;，我不由得暗自发笑。

我又想到七十年代末中国刚刚开放时的情形，那种喧哗与兴奋。

&ldo;你跟那些姑娘们很熟悉吗？&rdo;

&ldo;不，我只跟其中两个姑娘是好朋友。&rdo;

&ldo;&lso;好朋友&rso;是什么意思？你们在一起……嗯，会说些什么呢？&rdo;

&ldo;没什么可说的，也不可能说什么。她们都是外国人，却都不会说我们的话，也不会说英语，对于英语，她们只会说几个单词和数字，&rdo;‐‐他带着讥讽的神情学了几句姑娘们会说的英语‐‐&ldo;你好，再见，我很喜欢你，你很可爱，五十，一百，一千。&rdo;

&ldo;我们的公寓就在喀布尔南城的别墅区，电视塔所在的那个山上，你想去看看吗？如果你在喀布尔能呆到周末，我可以带你去看看。&rdo;

&ldo;不，谢谢，我明天就走了。&rdo;

我不再问下去了。

他让我触及到他的隐私，只因为我是一个无害的陌生人，这样的谈话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可是却突然使我们之间原本和缓的空气变得有些紧张和暧昧起来。

这让我觉得有些意兴索然，于是我断然拒绝了他邀请的晚饭，买了两本早已挑好的小书，离开了这家书店。

可以想见的是，如果阿富汗继续高筑起封闭的长城，战争和灾难将不会停止；如果它被迫开放，在世界一拥而入的过程中，战争和灾难也许会减少或者得到化解，可是在各种冲击中，他们的传统也会变得岌岌可危，会不可避免地退化和衰弱。

但归根结底，传统文化是否面临危机的问题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至少不会比如今阿富汗的社会危机，也就是阿富汗人的生存危机更加重要。阿富汗人如何才能在现代社会中立足和生存？如何才能面对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传统文化的问题，也不是一个仅仅关于开放或者封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