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抬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陆云,见这个年轻人不像一位有钱人,就把头低下说道:“会英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上海洋人这么多,会说洋话也好向他们要钱。”
陆云感到很好笑,学会英文竟然只是为了方便乞讨。笑问道:“你会英文,好歹也算有一技之长傍身,怎么不去寻个工作自力更生?”
乞丐倚在门框上,懒洋洋的说道:“上工太累了,哪有做乞丐舒服。”
乞丐抬起头,又瞥了一眼陆云说道:“你有钱吗?没钱就别妨碍我在这里做生意。”
陆云见这个乞丐着实懒散无赖,就随便在兜里掏了两个铜板丢到乞丐身前,没想到却招来一顿白眼。
乞丐拿起两个铜板,对着太阳看了看,不屑的说道:“你拿两个铜板还真是打发叫花子呢?不过看在你年纪轻轻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看你也不像有钱人!”
乞丐打着哈欠,无力的把铜板收好,好像极为不情愿。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小气,我几时才能再去那烟馆逍遥快活。”
原来是位瘾君子。
一旁的老板倒是极为向着陆云,指着乞丐说道:“我说你别不知好歹,人家这位小哥给你钱就是菩萨心肠了,你还不知足在这里说风凉话。我警告你,赶快离开我的铺子,不然我可让警察来抓你了!”
乞丐没把店铺老板的威胁放在心上,不以为意的说道:“霞飞路是你家的吗?我凭我自己的本事当乞丐,愿意在哪里乞讨就在哪里乞讨!再说了,我又没跑到你铺子里面去,别给你脸不要脸!”
陆云实在看不下去这个乞丐的无赖行径,对周文说道:“周文,你朋友不是在法租界巡捕房吗,改日让他来霞飞路多转转,照顾一下这个乞丐大哥的生意。”
周文立刻会意,配合道:“我听阿武说,前几日法租界这边有几家铺子失窃,倒是可以让他来这边探查一番。”
乞丐听了陆云和周文的对话,当下有些心虚,自己的手脚确实不干净,也做过顺手牵羊的勾当。一边收起地上的诉苦状,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了。
老板见无赖乞丐离开了自家铺子门口,心里顿时轻松起来,自己还真拿着乞丐没办法,撵不走,骂不走,还打不得。
店铺老板对陆云周文拱手客气道:“多谢两位先生帮忙,要不然我今天这生意又做不成了。”
陆云摆摆手,并未把这小事放在心上。
等转过霞飞路街头,陆云见一个中年妇女匍匐跪倒在路边,神情凄苦,衣衫褴褛,身边还有十几岁的小女孩可怜巴巴的偎在妇女身旁,眼睛虽大,却无神空洞。这应该是一对母女,身前放着一个破碗,没有诉苦的纸张,也不张嘴乞讨,只是沿街而跪。
陆云神色动容,把兜里的所有钱都掏出来放到这对母女的破碗里,还让周文把自己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一共三四枚大洋,十几个铜板。也够这对母女生活一阵子。
这个妇女见陆云出手如此阔绰大方,自己的破碗里竟然还有几枚闪光的大洋,激动的难以自己,立刻俯下身子就要给陆云磕头,还按着自己身边的女儿。
陆云哪能让这对母女给自己磕头行礼,立马蹲下身子劝阻道:“不要给我磕头了,快把钱收好,不要弄丢了。”
孤儿寡母,要是有眼红的乞丐看到她们有如此一笔意外之财,难免不会起歪心思。
这位中年妇女似是喜极而泣,拉着陆云的手说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说完话,这位妇女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比较脏,又立刻松开自己的手,连声道歉道:“先生,对不起,把你的手弄脏了。”
陆云怎么会计较这点事,问道:“你听口音,似乎不是上海人,怎么会带着孩子来上海乞讨?”
妇女神色黯然道:“北边打仗,家里的房子没了,男人也没了。我带着女儿也无法在北边过活,只能一路乞讨来到上海。”
都是军阀惹的祸。
“把钱收好,给孩子吃顿好的。能找份工作就找份工作,只要手脚利落,纺织厂,一些铺子还是会让你做工的。”
妇女连忙应声:“谢谢先生,过几日我就去找份工,我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陆云起身和周文离去,等陆云走远,这个中年妇女还是跪在地上朝陆云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人可以为乞,但心不能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