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这一连人之后,谭海把一个写着&ldo;前院处理完毕&rdo;的小纸条,送给了张学良。里面打牌打到十一点左右,张学良对杨宇霆说:&ldo;总参议是不是有点渴呀?&rdo;杨说:&ldo;是有点渴,可我不爱喝水。&rdo;张学良说:&ldo;有西瓜呀!切个西瓜吧!&rdo;杨说:&ldo;好啊,拿来吧。&rdo;张学良起身出去。16
关于随后对杨、常的处决,张、武二文的记述,也不一样,张沛汉谈的与有些文章的说法有类似之处,即都有吃西瓜或以&ldo;西瓜来了&rdo;、&ldo;杀西瓜吃&rdo;为号令的情节,看来这是有一定根据的。武育文文章没有这个情节,不等于就没有此事,因这里也还有个对材料的取舍问题。另方面,也要看到,武育文文章虽非作者亲历,但它是根据当事人、而且是高层次的比较权威的人士的回忆资料写成的,具有准确、鲜明的特点,并富有戏剧性。文章说:
一切布置完毕,晚七时左右,杨宇霆、常荫槐来到帅府,径入老虎厅内就座。这时,高纪毅同谭海率六名卫士持枪进入老虎厅,立即对杨、常宣布:&ldo;奉长官命令,你们两人阻挠国家统一,着将二位处死,即刻执行。&rdo;杨、常闻言,目瞪口呆,脸色苍白,一句话也没说出,当即由六名卫士分为两组执行。杨、常二人分别被两名卫士按住,一名卫士开枪,结束了他们的生命,血染老虎厅。
接着,张学良按照已定的步骤处理善后事宜,连夜以长途电话向南京报告处死杨、常的原因和经过。他还指示高纪毅以军事法庭会审的形式公布杨、常的罪状。张学良又召总部参谋长荣臻和机要处长刘鸣九进府处理善后问题,责成他们写出说明杨、常伏法的两个通电,一个是向南京发的,一个是对东北军政界发的。高纪毅带领他们彻夜工作,通宵达旦。翌晨未明,张学良召集张作相、翟文选、王树翰、臧式毅、郑谦、孙传芳等东北保安委员会委员进府,说明杨、常事件经过。这些人闻言,惊愕万状,面面相觑,哑然无声。张学良命令郑谦草拟电报,正式报告南京,并布告东北各市县,安定人心。郑谦(总部秘书长)是杨宇霆的亲信,他心惊胆战,提笔沉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过了片刻,郑将笔扔下,起身要走。高纪毅警告他说:&ldo;现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离开。&rdo;郑只得坐下,木然不动,仍未动笔。最后由刘鸣九执笔将电报稿拟好。这时开始将杨、常尸体从老虎厅用地毯包裹抬出,放到汽车上,送到南关风雨台姜公祠(杨宇霆为姜登选修的祠堂)装棺,并通知他们的家属和亲友吊祭。枪杀杨、常的第二天,高纪毅跑到水簸箕胡同郭松龄家,给郭松龄的父亲叩头说:&ldo;我们给茂宸报仇了!&rdo;可见郭的部下是十分痛恨杨宇霆的。张学良又把刘统带(即刘多荃)叫来,嘱咐他说:&ldo;你赶快去慰问杨大嫂、常大嫂,各送慰问费一万元。&rdo;张还指示部下,杨常被处死,不株连他人,&ldo;罪不及妻孥&rdo;。17读了上述几段文字,杨、常事件的概况,应该说比较清楚了。但对此事的看法却不尽相同,对张学良这一异乎寻常的举动认为可以理解和谅解的,说他做对了,清除了东北政权中的隐患,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对此有异议者,则深感遗憾,认为他做错了,甚至认为这属于军阀递嬗变迁中常有的现象,是一桩一时冲动的不该发生的杀人案。另外,围绕杨、常的功过是非,也有论争。如他们二人究竟是爱国者还是卖国者?究竟是才华出众的有功之臣,还是专横跋扈、暗结党徒、图谋不轨的罪人?究竟是张学良聪明自用、自毁长城,还是杨、常咎由自取、多行不义?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里,笔者不想作仲裁,也无意对此进行更多的考证,那是历史学家的事。不过,有一点也是不可否认的,这便是张学良与杨、常的冲突决不是偶然的,这里既有远由,也有近因,既有历史的恩怨,也有现实的矛盾,既是日益明显的权利之争,也是思想性格方面的不可调和的冲突的表现,这也正象司马桑敦所指出的:
……东北军政大权的支配人,既然由老帅换了少帅,杨宇霆的存在条件事实上业已大大打了折扣。原因极简单,杨宇霆能够侍候好张作霖,未必能够侍候好张学良。
老实说,张学良和他老子有相像的地方,也有不相像的地方。而杨宇霆的人物个性,正好是为张学良所最不喜欢的一种人物个性。
比如:杨宇霆是善解政治上的机会主义的一种人物。
一九一六年,杨宇霆和郭松龄一同奉命代表奉军出席张勋在徐州召开的督军团会议,当发现这个会议实为复辟铺路时,郭松龄主张立即退出,而杨宇霆则不肯退出,结果,杨留而郭退。这里看出郭的书生气,而杨则就显得在政治上不太计较是非了。杨宇霆显然注重权变之术。在北京时,他反对奉军退守关外,主张要和国民革命军抵抗下去,并非他在政治思想上有所坚持,而是他相信奉军在南北各方矛盾之间,能有纵横运用的余地,认为奉军在关内仍有可为。这一点,张学良和他不同。张学良是从道理上,是非上,感到奉军已不可为,而且尤其不愿和国民党分庭抗礼下去。
杨宇霆替张作霖经手办理对日外交和铁路交涉,在周旋于芳泽谦吉、山本条太郎、町野武马诗人之间,杨的手法是无视小节,不惜欺诈,老帅张作霖似乎感到颇为得体;但张学良似乎不欣赏这一套。老帅死后,杨宇霆在向南京妥协上和对日联系上,主张中有些软硬互见、忽上忽下,其目的要在左右逢源,这是一种纵横捭阖之策。但,在执意求定树立权力基础的张学良来说,这种摇摆式的主张,勿宁是一种绝大的困惑,等于要陷他于进退失据。这样的杨宇霆,绝不会取得张学良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