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真正的玉玺落在了谢慈手里,赵德喜原本嚣张的气焰一扫而空,奴颜媚骨的奴才最会审时度势了,他一点也不想劳动谢慈拿出真正的玉玺,当场判他个斩立决。北境山高皇帝远,连个能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假圣旨烧成了灰,往半空中浮起了余烬,能闻到宫里御用的墨香。玉玺虽然是假的,但皇帝的笔迹是真的。赵德喜:“啊……哈哈,皇上的确年纪还小呢,陛下他也是心里挂念谢大人,想早日迎您回京,才这般胡闹的,谁家孩子小时候不调皮呢……谢大人哪,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北境苦寒,您的根儿不在这,您若是有事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五二寺久凌罢爻玖二要办,咱家可以等等,您还是早日跟咱家回京吧。话说回来,您也知皇上年少,城府不深,将他自己一个人搁在京里,您真能放心啊?”赵德喜固然是个搅屎棍子,可他最后一句话,仍是戳进谢慈心坎里了。他的根不在北境,燕京城里才是他的战场。他离京的时间足够久了,朝堂上那些老家伙更不是省油的灯。小皇帝还能支撑多久?谢慈转脸对芙蕖道:“捆起来,埋了。”芙蕖一个女人家哪能做得来这事。到头还是得荆韬出面打圆场。他将赵德喜一行人“请”进了军帐中住下。保证事成之前,出不了任何幺蛾子。谢慈原本的计划不变,等天明动身探查当年被掩埋的真相。荆韬给他们备了马,神色严肃对谢慈道:“你终有一日要还政于皇上。”谢慈道:“我晓得。”荆韬道:“万事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的后路。”谢慈笑了一下:“没有退路的人不不止我一个,您不也是么?”荆韬看着他的神情有些难过,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晚辈,谢慈的身份尊贵,但是在荆韬的眼里,和他手下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可他那些孩子尚能听从管教,遇事也能缩回他的羽翼下寻求庇护。可谢慈是不能了。燕京太远了,他鞭长莫及。神凫靠在树下,吹起了骨笛。一支魂归故里。呜呜咽咽有点难听,但是在耳边吹久了,倒也逐渐习惯。谢慈别了荆韬,远处东山的背后已经有了亮。他牵起马,对神凫道:“你吹半宿了。”神凫说:“那一千冤魂若是徘徊在北境,能听见我的笛声吧。”谢慈冷心冷清道:“他们听你吹个破笛子有什么用?”神凫跟在他身后上了马,撵上来,道:“这是老侯爷教我的。”谢慈心里叹气——又来了。这偌大的背景要说有魂也是谢尚的魂,飘来飘去阴魂不散。神凫自顾自开始讲,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我小的时候,给老侯爷牵马,那时老侯爷还不老,每次打完仗,收拾战场的时候,老侯爷就在半高的坡上,亲眼瞧着他们下葬,然后吹着这调子,能吹满一宿,我问老侯爷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说,用这曲子送他们上路,好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走,来世投个好胎。”谢慈瞥了他一眼,那神情里一点也不悲戚,甚至还有几分轻佻,道:“他还会吹这玩意儿呢,我竟不知道……但你别糊弄我,魂归故里这不是那些神婆用来招魂的么,怎么到你这成了送别曲了?”神凫:“……您对您父亲就不能放尊重些吗?”“抱歉。”谢慈摊手:“我生在楚舞吴歌的江南乡里,不是很能和你们这群啃雪碴子的人共情,体谅一下。”神凫又想骂。谢慈直接驾马窜出去老远。芙蕖默默从后面跟上来,对上神凫欲言又止的目光,道:“抱歉,我也不能,先行一步,再见。”他们选择入手的那座村子名叫上雪窝。与之相对应的北边,那座村子叫下雪窝。上雪窝正处在两个村子的中间,他们单枪匹马混进来,其实非常危险。但谢慈反复思量了许久,还是择定了这个地方。一是因为此村子两边连通,是耳目最灵便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二是他不打算轻裘缓带得办事,既来了,便一锅端了,一个也不能放过,此地进退得宜,追击最合适不过。谢慈和芙蕖的马一前一后闯进了村落,立刻引来了村里人的警惕。几个壮汉提着棍子冲出来,操着一口乡土味浓重的中原话,喝问:“站住,什么人?!”谢慈和芙蕖勒住马,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一眼挑出了那位最像领头的壮汉,对他道:“兄弟借此地一避,有人追我。”那人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看装扮,像山里土生土长的猎户,一双眼睛极为机警。难怪北境大营的人一直被瞒的死死的。他走上前,用棍子敲着地,问:“你们怎么回事?说明白谁追你?”谢慈嗅到了他藏在话中的冷静,盯着他手里的棍子,在地上一下一下敲出的动静沉闷至极,分量像是注了铁。芙蕖的马依偎了上来,她瑟瑟地道一声:“谢郎?”谢慈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揽着她下马,说:“那些山上的军爷强抢了我家娘子做妾,我们刚逃出来,想往北边避避风头,兄弟们行个方便吧。”那人并没有放下警惕:“北边,那可是北鄂,正打仗呢,你娘子到了那边,恐怕还不如留在山里给你们的军爷当个妾。”谢慈抿了嘴,不肯再多解释一句。说巧不巧,神凫正在这个时候,吭哧吭哧追了上来,他身上还穿着军甲呢,远远地就冲这边的人大声招呼:“拦住那两个人,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是北鄂的细作,偷了我们的城防图!”半包围的阵型让神凫一嗓门给吼垮了。谢慈瞅准了机会,将芙蕖掠到自己的马背上,冲破人群就跑。如他所料,拦他们的人互相对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让出一个缺口,这一次,他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这是他们昨晚上情急之下,为了不打草惊蛇,简单定下的计策。他们不能绑在一块行动。神凫陪走这一趟,就是个垫脚石,能成功把谢慈和芙蕖送进村子里,他的使命就完成了。谢慈和芙蕖是生面孔,又都不是普通人,虚实真假掺和在一起,才最能迷乱人的眼。他们一路跑进了村子,半路上弃了马,时不时关注身后的动静,演得倒是很像那么一回事。芙蕖贴在他的耳边:“管用吗这招。”谢慈道:“不急,有后招,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挑了人烟稀少的荒处走。芙蕖出发前,为了贴合身份,特地换上了艳若朝霞的衣裙,和江南精致手工的绣鞋。山路崎岖难走,行的快了鞋子要掉。谢慈半条胳膊就能夹住她的腰,一路上简直是在拎着她前行。芙蕖忍无可忍:“我的腰……要断了。”谢慈:“再忍忍。”芙蕖上手掐他的胳膊。谢慈终于停下来。芙蕖什么也不说,就瞪他。谢慈单手搂着她,将人往自己的背上一甩。芙蕖趴在他坚硬的脊骨上,只觉得五脏六腑差点被颠出来。她不知谢慈要往哪去,他们昨夜里定制计划的时候,芙蕖不在场。她只需要自己充当一个什么身份就足够了。芙蕖的一头黑发散下来,落尽了谢慈的脖颈里。等他们踏着山路,从南到北,快要走出村落的时候,却见前方不知什么时候,涌进了许多官兵,大有要搜村的架势。原来他们的安排在这里。箭矢擦着谢慈的脸颊射过。谢慈背着她退回了茂林里。双方的戏做足了。芙蕖猜,到了鱼该咬钩的时候了。谢慈将她放在一棵矮树下,说:“我看这件事八i九不离十了,荆韬昨夜受到的袭击蹊跷,那伙奇袭的北鄂人摸不到来处,又正好夹在三个村子之间的临渊处。村子成了北鄂人暗中驻军的地方,他们进退得宜,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