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周晏礼平静地说。他当然知道陆弛是无心之失。可往往脱口而出的、未经理性思考的,才是当下最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更不想离开我。”
周晏礼太了解陆弛是个怎样的人了。
陆弛是善良的卫道者,是纯粹的理想主义,是宁愿被伤得遍体鳞伤都万万不会伤害别人分毫的救赎者。
周晏礼深知,就算陆弛不再爱自己了,就算他们之间只剩下责任与枷锁,陆弛也不可能向他提出分手。
“所以……由我来离开你。我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剖析自己对于周晏礼而言并不容易。说出这些话,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周晏礼神情疲惫地看着陆弛,那眼神好像在对他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周晏礼发出一声轻叹。他缓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可是陆弛,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即使下定了决心,即使预演过无数遍,即使跟你说出了分手……我也停止不了对你的思念。”
人非机器,又岂能有一个按钮,按下了就忘记相思?
分手以后,周晏礼以为陆弛会得到解脱、会得偿所愿,抑郁会好转,但终是事与愿违。
在周晏礼思念着陆弛的时候,陆弛也对他诉说着想念。
周晏礼看得出,陆弛过得并没有他想象的好。
陆弛不再有感情的束缚,不必囿于责任与愧怍的枷锁,但依然不快乐。
甚至,比他们分开前更加的难过。
周晏礼无法拒绝陆弛的任何要求,无论是分开还是复合。
如果陆弛想要的是自由、是解脱,那么周晏礼就替他做出这个决定,给他自由与解脱。
可如果陆弛想要的是相伴到老,那么周晏礼也愿意随时奉陪。
陆弛心中的悲哀如汹涌的海浪拍打而来。不知怎的,他忽然听到耳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犹如一把电钻,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刺穿他的头骨。
陆弛伸出手掌,朝着太阳穴用力敲击了两下。正当他第三次用手砸向自己的太阳穴时,他的双手却被周晏礼一把拽住,握进了手心之中。
陆弛无助地看着周晏礼,瞬间泪水滂沱。他哽咽着承认道:“我的确……怀疑过自己对你的感情。”
“从那段时间起,一直到你跟我说分手。”
陆弛的思绪很乱,话也说得缓慢。
周晏礼并不气恼陆弛的过分坦诚,相反,此时的他格外平静,耐心地听陆弛讲着,期间还时不时低头亲吻他的发丝。
“或许从那时起,我就出现了心理问题。就像你说的,我一直放不下那场车祸,也始终无法停止心中的愧疚。我每天都很迷茫,明明生活没什么不好,但情绪却越来越糟糕。我时常会冒出一些离奇古怪、甚至是光怪陆离的念头。”
听到这里,周晏礼身体一僵,怔了几秒钟。虽然他早已看出陆弛出现了抑郁倾向,可当他从陆弛的口中听到心理问题几个字时,心脏还是传来剧烈的刺痛。
陆弛看了周晏礼一会儿,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惯性使然,还是因为爱。晏礼,我欠你良多,也清楚你有多依赖我,所以我不可能离开你。或许正是由于太清楚这一点了,我才看不到自己对你的爱了。”
讲到这里,陆弛不由得自嘲地笑笑,说:“我竟然觉得,我们之间是因为你离不开我,所以才要在一起的。”
周晏礼心疼地抱着陆弛,他甚至不敢细想陆弛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些事情时该有多难过。
陆弛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太重的负担。他明明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的。他明明什么都不必做,就足以拥有自己全部的爱。
陆弛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周晏礼说:“直到那天晚上,在地下车库里,你跟我说出了分手,我才意识到,原来我还是爱着你的。”
“即使你已经不再需要我,即使你要与我分开。”
多可笑,他们之间的感情,竟然需要用分手的方式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