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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我们也一样,谁也不说一句话,呆望着他那麻木的平板的脸,又顺着他那眼光望过去,好象也想分享那他已经看到了光明的快乐。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望见,只是一片黑暗。什么悦耳的音乐也没有听到,只听到屋檐下滴滴嗒嗒令人烦闷的雨声,那马棚中夜马在晈糙和喷鼻的声音。

有&ldo;个人把一杯水送到他的手里。看来是想叫他润一下喉头,准备接善听他的说唱了,下面才是故事的正文。

还是鼓动我去叫老人进来的那个马帮脚子在我耳边说:&ldo;你还想要听他的说唱呜?就这么边拉边唱。不过,那要三几个晚上才说唱得完咧。&rdo;

这当然是本行的。因为听马帮的人说,明天我们可能要上路,至迟后天就要动身走了。一个故事只听了半截,那是最不愉快的事。不如改一个方式,谙他在今夭晚上,简单地把他的故事用说活的方式讲完。明后夭如果不走,再请他来细细地边拉边喝给我们听。

那个马帮脚子看来和这个老艺人已经摘熟了,他去和老人嘀咕了几句,老入就同意了。他先讲个大概,有工夫的时侯,然后细细地拉唱。

他开始讲起来了,说的是只讲一个大概,但是我听起来,却是这样的细致,这样的曲折,引人入胜,这样令人感动,以至我下决心要记住他讲的一切。可惜我不是象他那样身历其壤的当事人,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那些生动感人的细节,那些精采的形象化的语言,我都记不清楚。更可惜的我不是一个文学家,也从来没食打算,一个文学家,我无法把这些都准确地记录下来。

原来计划只讲二个晚上的,谁知道一讲开了,他也收不住,―直讲到了深夜,据他说,才讲了不过一半。连我也在内,大家都打消了明夭上路的打算,决心留下一天,听他把故事讲完,后天才出发。

时间巳经过去了五年多,这个故事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说这个故事的人,名叫王国柱。当然,王国柱是他后来起的大名,他原来只有一个小名叫铁柱。铁柱虽说后来和我有多次的接触&rso;我却再也没有勇气叫他把自己过去的辛敢,重新拿出来,吼嚼给我们看看。因此,我现在在这个山城里坐着等长途汽车,百无聊敏的时侯,忽然想起这个故事来。于是拿起了笔杆子,想把这个故事写出一个梗概来。

将来如果有个什么有心的作家,忽然从什么废纸堆里发现了这个故事梗概,把它加以发挥,使它变成一个劝善罚恶的&ldo;善书乙起一点随便什么样的作用,那恐怕已是我的非分奢望了。

六月的早晨,金沙江畔特有的喟夭,湛蓝的透明的天幕笼盖着这南方的山山岭岭。在淸晨,寥落的晨星隐没进蓝色天幕里去后&rso;在夭边东一块西一块地飘浮着淡淡的云。可是太阳一爬上东岭,那些云块被烧得发红发紫,不多一会,就融进蓝天里去,无影无踪了。万里无云的晴空里,只挂着一个≈红的太阳,炙烤着南云村和它周围的田坝和山岭。太阳越升高,气温也跟着升髙,烤得叫大地喘不过气来。那山村里用红色泥土筑成的土屋,就象一座一座的火炉,散发出蒸腾的热气。村子里没有一点生气。通常叽叽喳喳飞来飞去的麻雀都躲进树荫里去蛰伏起来。连跑来跑去的狗也只好趴在树荫下,伸出长舌头来不住喘气。没有一点风。村口的向日葵贿着头,无精打采地站着,叶了一蔫索索的。一片沉寂,只有蝉子在此起彼落地竭力嘶叫,使人感觉更沉寂,更闷热。山上本来遍布着翠绿的马尾松林,现在也显得灰暗了。&039;一周围田坝里的庄稼都萎黄了。有的已经象枯糙一样,一把火就可以点着。在田野里,这儿那儿,穿着褴褛衣服戴着破糙相的男男女女,顶着大太阳,踏着木头水车,从小沟里车水。可是不管怎么车水,田里的龟裂口子一夭一天在扩人,小沟里的水也眼见得快干了。他们仍在作无望的挣扎,踏着水车,车着,车着……

这里有三十几夭没有见&ldo;滴雨,连云也很少见,就是一个赛‐个的太太阳挂在天上。夭大旱了,一场灾难眼见逼近南云村来了。

怎么办呢?

地主老爷们除开因为天热,身体感觉不舒服,荽寻找阴凉地,方摆上躺椅,喝茶乘凉外,并不发愁。反正土地都粗出去给穷庄稼汉们耕种去了,在租约上白纸黑宇写着&ldo;不管夭干水涝,如数交租&rdo;。他们尽可以等着收他们的&ldo;铁板租久不肯交租或者交不起租的,自然有官家的王法管着。那监狱那乡丁那种种刑具都是现成的,还有保长,乡长坐在村公所乡公所里,还有县太爷坐在县衙门的大堂上,等着问案子哩,穷佃户们看着烧焦的大地,望着火辣辣的晴夭,只有叹息和祈祷4当然也有细声咒骂一句&ldo;夭杀人&rdo;的。有不信邪的青年们,把天旱怪罪在龙王庙里坦然坐着的龙王爷,说,&ldo;我们出了这么多钱给你盖庙子,塑金身,逢年过节上供,到了这么天千的时节,你都不肯吐出水来救人冒失的年轻汉子们就约好,到龙王庙里把龙王爷抬出来游乡示众,叫他和大家一块来晒晒毒太阳,看他恼火不恼火。但是龙王爷似乎也很少反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肩上的金漆晒脱,木头开了小裂纹了。

这时攀管这一方风水的阴阳先生为了维护神道,出来干涉了。请拿握这一方实权的保长出来制止青年们的胡闹。把龙王爷又抬回龙王庙,让他老人家在阴凉的大殿上歇凉。么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有一把年纪的老年人出来说话了。根据过去他们的规矩,要解决干旱的问题,只有游水龙。办法就用麦秸扎成龙头龙身和龙尾,用布条连接起来,这就叫旱龙。找几个青年把旱龙举起,到附近深谷里的乌黑的深水潭边去请水龙王。老人们带着保长和老百姓一块去。经过请来的法师在那里叩头作揖,烧香烛纸钱,嘴里念念有词,终于把在深潭里潜伏的水龙王请了出来,依附在苹把旱龙上,然后由青年们举起龙神,一个村一个村地游下去。无论到了哪一家,都要把家里所有的水挑出来,〒桶一桶地拨在水龙身上,自然也就泼在举水龙的青年们的身上。据说这样,龙祌感动了,就会去东海请示他的老祖宗龙王爷,兴风布云,降下雨水来,这个办法灵不灵?据老人们说:&ldo;诚则灵(&rdo;献的水多就灵。这么说来,如果老天不落雨,都怪你们老百姓不诚心,都怪你们老百姓献的水少了。而这个诚心是无法用秤来称的,献的水也是无法用升斗来量的。

游水龙其实只是浪费一些水,对抗旱毫无作用。但是对于青年,却把它当作一个贫趣味的游艺节0。举着水龙,到这个院子那个地坝,接受一场凉水的冼礼,在这么炎热的夏天,是最舒服不过的事了。许多青年都争着要去参加。淮能抢到玩龙头或者玩龙尾,更是莫大的幸运。因为玩龙头玩龙尾的人,不但会受到更多的凉水的倾注,而且认为这是最英雄的,会受到胄年们的崇拜。连那些闰女们,也往往要多宥他们几眼。玩龙头的背年正在上下左右挥舞着龙头。在龙头的带动下,后面玩龙身龙尾的就跟着他上下左右地不停滚动,真象一条活龙在纷纷的水珠的闪光中,游动起来。那龙尾巴更是人幅度地左右摆动,真是龙头摇一尺,龙尾摆一丈。玩龙尾的青年充分表现出他那轻巧跳动的身段。&ldo;哈,你看那玩头的多么有力呀。&rdo;&ldo;嘿,那玩龙尾的才真象在飞哩:&rdo;这样的赞扬,无论谁听了都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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