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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正在不得开交的时候，祸不单行，这里传说，在重庆的参政会上有人质问粮食部，粮食为什么飞涨，扬言要追查运重庆粮食的海损事故。有一天，会计主任来找我，说局长找我有事。过去局长是从来不和我照面的，一切都是经过会计主任，这回破格要见我，是什么事？

晚上，我跟会计主任一块儿到局长公馆里去了。才坐下，局长劈头就问我：&ldo;你和那个老会计去喝过酒吗？&rdo;

我失悔那天回来，没有把这件事给会计主任说一说，现在只好认账了。我&ldo;嗯&rdo;了一声。

局长火了：&ldo;好呀，你吃里扒外！&rdo;接着就用威胁的口气问我：&ldo;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到&lso;裕民&rso;要垮，去挨&lso;富国&rso;去了？&rdo;

报销记（9）

我否认有这样的动机，我说我也并不知道那个老会计早已被局长&ldo;高升&rdo;出去，他投进富国公司里去了。但是会计主任揪住我不放，像审问似的问我：&ldo;你放老实点，你是不是把裕民的老底子向他端出去了？&rdo;

我否认。

&ldo;那么海损的事除开你谁还能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在重庆闹开了？&rdo;

我只能矢口否认。我不想说出舵手还活着的事，那样会追查我这个消息的来源，如果说是老会计告诉我的，他们一定认为我陷进富国已经陷得很深了。我坚持我并没有暴露他们的阴私。的确是这样，他们找不到我泄露了什么机密的证据，事情就说到这里僵住了。

会计主任马上来转弯子，心平气和地说：&ldo;老兄，我们好歹都在一条船上，莫非我们还信不过你？不过想告诉你，那个老会计不是好东西，他正在安圈套想把你套住，你要当心，不要落进他们的圈套里去了。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rdo;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局长在递点子的样子。局长也就马上改了口：&ldo;好了，好了，你为人忠厚，我们信得过。过去的事不说了，只要不和那个老会计去网，我们还是和衷共济，渡过难关，有你的好前程。&rdo;

我从局长的公馆里走出来，捏了一把汗。

过了两天，会计主任来约我一块儿到局长家里去，商量要紧的事。我们到了局长家里，局长和颜悦色地对我说：&ldo;好，好，你是个明白人，靠得住，我们这回送重庆的几千石公粮，请你去押运，并且替我带一封信到部长公馆去，他们要问什么，你才好回话。&rdo;

会计主任在一旁帮腔：&ldo;有部长在，我们裕民垮不了。你去见见部长，这机会可是难得哟。&rdo;

我只能应承了，他们两个看来很满意的样子。

运粮船队快开船了，忽然会计主任上船来了，还带了三个人一块儿上来，好像不是押运员。他说他们有要紧事要搭顺路船去重庆，和我一块儿走。船队开船了，一路挺顺利地过了险滩，天快黑的叫候，快要到重庆了。会计主任提议，我们另坐一条快船，先赶到重庆好安排粮船靠岸的地方。对头。我们从大船下到一条小船上，在前面走了。小船果然跑得飞快。

在黑蒙蒙的长江上，走了一程，会计主任带的两个人忽然靠近我的身边坐下了。会计主任开腔了：&ldo;这是你说老实话的地方了。你说说你把我们运粮的海损事故，告诉老会计没有？&rdo;

我还是那句话：&ldo;没有。&rdo;

&ldo;好！&rdo;会计主任说，&ldo;你到底是说了还是没有说，都没有关系。你说了，砍你下水；你没有说，给你个全尸，沉你下水。&rdo;

说着，那两个大汉就把我按在舱里，硬要把我用麻袋装起来。我又哭又喊：&ldo;冤枉呀，活天的冤枉呀！&rdo;哪个管你？在这黑茫茫的江上，孤零零的一只小船，谁能听得到。

会计主任还奚落我说：&ldo;你记到，明年今天是你的周年，我们总算相交一场，到时候我到河边来给你烧纸。&rdo;

我已经吓得昏了，我怎么被硬塞进麻袋里去，怎么被抬起来丢进河里去的，后来又怎么样了，我完全不记得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奇怪，我正躺在一张床上。这屋子比较黑，窗帘都拉上了，但是这间房子看起来还是蛮讲究的。这是在哪里？是在阴曹地府里吗？是在运粮船上做梦吗？我捏了一下我的腿，感觉很痛，我没有死，也不是在做梦，的确是会计主任和两个大汉合谋，把我沉了河了。但是这是谁把我从水里搭救起来了呢？

报销记（10）

我什么也想不清楚，我的头疼得很，是死是活，也不愿去想了。

&ldo;他醒来了吗？&rdo;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门外边传进来，跟着门被打开了，原来是老会计进来了。他走到我的床边，我想挣扎起来，他阻止了我&ldo;睡好，睡好&rdo;，显得十分亲热。毫无疑问，一定是老会计他们一帮人把我从河里救起来的。他们这帮人想必就是富国粮食公司那些人吧，就是孔二小姐一伙的吧！

&ldo;你这一条命是捡到活的。我劝你早抽身，早转向，你不信，差点下水喂了王八了吧？现在你该明白了，他们是想杀人灭口。你要想报仇，就把他们的老底子一五一十地都翻出来吧。&rdo;他表现出义形于色、十分愤慨的样子。

我从眼前九死一生的经验想，知道他显出那么愤慨不平，其实不过是为了最后那一句话，要我翻出局长、部长他们的老底子来。我默不作声，也不想对他们这帮人说什么。我陷进裕民的圈子里去，被他们当赌博的筹码使，差一点丢了老命，我现在再陷进富国的圈子里去，能活得出去？

老会计却不管我理会不理会，只顾自己得意地说着：&ldo;哼，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我找你的事，他们知道了，我们就算定没有你好过的日子。我们本想把你绑架走，免得他们下毒手，谁知道他们赶在前头叫你押运粮食去重庆。我们一路坐小船跟了来，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我们眼见他们把你骗上了小船，就算定他们是下了狠心，要杀人灭口了，果然眼见他们把你估倒装进麻袋，抬起来投进江里。我们早已在后边安排了人，下水去把你打捞起来，救活了你。你要想一想，富国公司和你非亲非故，救你起来干什么？你是个明白人，应该懂得怎样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rdo;

这就说得再明白没有了。他们哪里是心存好意，死里相救，其实是要我当个活口，给他们提供打击对手的子弹罢了。要说那局长、部长是狼的话，他们这一般人恐怕是老虎，比狼更凶险些。我是再不想卷进虎狼斗里去了。我推辞说：&ldo;其实，我并不深知他们的老底。&rdo;

&ldo;嗐，说你是明白人，一时却糊涂。你想，你没有拿住他们的致命短处，他们会这么把你往鬼门关里送？这点难道你瞒得过我们？老实告诉你，你到了这里，不说也得说。你说了总有你的好处。好吧，你歇歇，好好想想，明天我来听回话。告诉你，你要明白，你现在是到了什么地方。你要懂得哟，我不是随便来找你的。&rdo;

他说罢径自开门走了。从老会计这一席话，看得出来，我从狼窝里转到虎穴中来了。他们不从我口里榨出东西来，是走不出这个虎口的。算了，我又何碍于那杀我的局长这般人？我还是想自己早日脱身的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