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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说到这里，县太爷的脸刷地变白了，在汽灯下像死人的脸色一样。高老太爷却不惊诧，说：&ldo;好，好，你高明，那枪弄到手了吗？&rdo;

&ldo;当然弄到手了，高大队长是一个讲信义的人。&rdo;假视察委员说。

&ldo;胡说！&rdo;高大队长又要举枪，小卫也举起枪来，又被高老太爷制止了。高大队长大声叫：&ldo;老子是共产党的死对头，我还卖枪给你们，放屁！&rdo;

&ldo;高大队长不要着急，你听我说嘛。&rdo;假视察委员像摆家常一样地说了：&ldo;高大队长你还记得后乡有个大绅粮叫罗正格的吧？他派人向你买枪守他的寨子，有这件事吧？你存心敲他的竹杠，要他三万块现钱，五十两上等烟土，总不假吧？那么我们替他来付了钱，送了鸦片烟，当然我们就可以取枪了。公买公卖呀！&rdo;

&ldo;胡说！&rdo;高大队长的声音虽然不小，却没有原来那么强硬了，显然这个假视察委员说的正是高大队长办过的事。

高老太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冷冷地问：&ldo;那么你弄到了枪，又跑回来做什么？&rdo;

假视察委员坦然地说：&ldo;跑回来做什么？做成了这么大一笔买卖，应该亲自来向高大队长致谢。还有，我们有几个人被你们捉来关在大牢里，我是回来找书记长高抬贵手放人的。&rdo;

破城记（18）

高老太爷追问：&ldo;那么你看书记长会放人吗？&rdo;

假视察委员说：&ldo;怎么不会？他上次亲口托我把这几个共产党押到重庆去替他请功呀。&rdo;

&ldo;胡说！&rdo;书记长的声音和刚才高大队长的派势差不多，有气无力，实际上是承认了事实。

&ldo;老子敲掉你！&rdo;高大队长想杀人灭口，拔出手枪，小卫也跟着拔出手枪来。高老太爷却用手示意，不准开枪，咬牙切齿地说：&ldo;给他吃一颗&lso;卫生汤丸&rso;，未免太便宜了他，老子要把他留着，慢慢来消遣他！&rdo;

我们听到这两句话，从头顶麻到脚心，高老太爷要&ldo;消遣&rdo;，那就是要你受够百般毒刑，一块一块把你割死。高老太爷忽然大叫：&ldo;来人哪！把这个假视察委员给我好好招待一番，明天我要摆大宴侍候他！&rdo;

这个假视察委员似乎还不知道厉害，还笑嘻嘻地望着小卫说：&ldo;小卫，老太爷下令，你就去叫他们进来吧！&rdo;

&ldo;好。&rdo;小卫果然跑出花厅，不一会儿，把高家的几个马弁都带了进来，这几个家伙喝得烂醉，还在指手画脚要酒喝，他们的手上都绑着绳子，小卫又是牵又是拖才把他们弄进来。

&ldo;这是怎么搞的？&rdo;高大队长莫名其妙。

&ldo;他们喝醉了，不肯来，所以绑了来。&rdo;小卫笑着说。

&ldo;胡说！&rdo;高大队长还是莫名其妙，我们也莫名其妙。

猛然间，那个真视察委员从腰里抽出小手枪，向小卫开枪，&ldo;砰！&rdo;但是没有打中，被眼明手快的假视察委员飞起一脚，就把小手枪踢飞了。他自己从腰里抽出一支左轮手枪，向天花板&ldo;砰砰&rdo;开了两枪，跳在桌子上大叫：&ldo;不准动！&rdo;

&ldo;不准动！&rdo;忽然从花厅周围的窗口同时伸进来十几支长长短短的枪，还有几个老百姓打扮的人拿着手枪冲了进来，用枪冲着大家大叫：&ldo;哪个动，就打死哪个！&rdo;

大家都吓呆了，谁还敢动？只有那个视察委员猛力一蹿，在地上抓起小手枪，就往屏风后面逃跑。&ldo;砰！&rdo;从他背后飞过去一颗子弹，把他的脑壳打开了花，倒到屏风后面去了。

高大队长也说时迟那时快，一低头就拔出手枪，举起向假视察委员开枪，还没有打出去，被站在他身边的小卫冷不防一下，就把手枪打得老远，小卫笑着说：&ldo;高大队长，算了吧，现在不是你用枪的时候，是该你用剑的时候了。&rdo;

高大队长手中没有武器了，的确已到了危急时刻，可是他到底没有照他的蒋校长的规定办事，没有拔出&ldo;自裁剑&rdo;来自杀，只是站在那里发呆。

假视察委员走拢去对高大队长说：&ldo;无论如何，我们要感激高大队长，给我们买了十几支很不坏的枪，并且把队伍拉到大山里游山玩水去了，不然我们还进不来城哩！&rdo;

高大队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气得昏过去了，或者是吓得昏过去了，总之，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了。

高老太爷、县太爷、还有书记长当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但是他们纵有一千计也使不上了，他们都像死人一样瘫在那里，不能动了，更不要说那个娇滴滴的&ldo;黄蝴蝶&rdo;了。

就是我这个一非官、二非绅、三非粮、四非袍哥的穷科员，过去也曾经听小卫闲谈过乡下的共产党专门劫富济贫的事，本来没有什么可怕，可是在这种场合，也不由得吓得嚯嚯发抖，牙齿总不争气，捉对儿厮打，咯咯地响。还是小卫看到了我这副相，跑过来拉我一把，对我说：&ldo;李先生，你怕什么？来来来，见一见我们的申队长吧。&rdo;

说罢他拉我过去见那个假视察委员，就是小卫说的申队长。申队长很高兴地握住我的手，说：&ldo;我们早见过面了，只是那次把你的头发胡子刮得不好，怪我手艺&lso;潮&rso;。你不见怪吧。&rdo;说罢大笑起来。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想，真是的，难怪剃头的手艺&ldo;潮&rdo;，是耍枪杆子的游击队长嘛。但是我不明白，你当假视察委员就当假视察委员，大摇大摆进衙门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装成理发师傅进衙门呢？害得我们几个科员受了剃刀之苦。假视察委员，哦，现在是申队长了，他大概看到我的委屈了，解释说：&ldo;要借你们的胡子刮一刮，是想找你们老科员调查几件县太爷的阴私，这样抓住了县太爷的把柄，才好在后花园客厅里和县太爷&lso;说包袱&rso;嘛，三万块，不是小数呀！&rdo;

哦，原来是这样。这一把头发、胡子也算值钱了，剃刀之苦受得。

申队长又说：&ldo;多承你介绍小卫进衙门，他不进来，这一幕一幕的好戏就没有导演了。&rdo;

啊呀！原来这一切都是小卫这小鬼头在玩花样哩。

小卫走过来说：&ldo;李先生，帮忙要帮到底，我们还要借你那笔好字，帮我们写几张安民告示贴出去呢！&rdo;

&ldo;是，是，是。&rdo;我不住点头答应。

申队长回头对高老太爷说：&ldo;老太爷，我们今晚上要叨你的光，借你的花厅给我们开一个庆功大会呢。&rdo;

高老太爷什么也没有回答，还是像一个死人一样瘫在那虎皮椅上，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什么？你们不相信有这样的事？酒后胡言乱语？……那就算了，算我&ldo;冲壳子&rdo;、瞎编的&ldo;龙门阵&rdo;吧。不过，这个游击队眼下还在大山里头，小卫也还在那里，你们去找这个游击队问小卫去，看我说的是真是假吧。笑话！这几杯酒就想叫我说胡话？还差得远哩！

报销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