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娘动不动就没饭吃还是小事,大夫人每天必做的事情,便是坐在辛荑院的正厅里,看着人如何对何姨娘拳打脚踢,她们撕扯她的头发,用针扎她,扒光她的衣服,在她身上抽出一道道鞭痕,然后再在她的伤口撒上盐巴。
她们踩断她的手指,何姨娘弹的一手好琴,大夫人便觉得这也是她勾引老爷的伎俩,直到让人将她的每一根手指都踩断残废为止。
那时候桑梓时常会吓的窝在何姨娘的怀里大哭,大夫人嫌吵,让卢嬷嬷抽她的嘴巴,直到打的她再也不敢哭喊为止。
桑府的辛荑院,对于她们母女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何姨娘不求饶,只是咬紧牙关撑着,尽力护着怀里幼小的孩子,她苟活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要护着桑梓,给那个人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直到后来那一次,桑梓偷跑出去找吃的,回来的时候看到大夫人又在自己院子里坐着,她不知道这次大夫人又想怎么折磨她们,只是看到房间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何姨娘绝望的哭喊声,还有不同男子的(淫)银笑声。
她丢了手中的东西拼命的去推门,却被几个婆子给拦了下来,然后毫无疑问的,因为她的不顺从,她又挨了打。
过后,她看到三个猥琐的男人从何姨娘屋子里出来,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由金嬷嬷带着,悄无声息的从偏门出府去了。
那一刻,她看见大夫人笑的那么恶毒,那时候桑梓似乎已经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她蜷缩在角落里埋头哭泣,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办法去求桑桓,因为大夫人早就在那个男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她们不会给她靠近桑桓的机会。
就是在那一晚,何姨娘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长期的饥饿毒打,已经将何姨娘折磨的油尽灯枯,她是何等心性的女子,哪堪被人如此羞辱,大夫人就是要她死,都要如此作践她!
桑梓恨极了,她恨大夫人的豺狼之心,更恨命运的不公。
当她再有机会见到桑桓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也许那时他已经想通了什么,他朝她伸出了手,示意她到他身边去。
可是她却握紧了双拳,用无比仇恨的目光望着他,然后决然的转身跑开了。
大夫人怎会给桑桓后悔的余地?当他再提及辛荑院的那个女子时,大夫人却故作沉痛的叹息说,何姨娘已经病故了。
桑梓要报仇,可那时候她才六岁,何以报仇?
所以她耐心的等待时机,像最低贱的奴隶那样活着,吃别人的残羹剩饭,努力的不让自己生病,大夫人身边的人,打她,羞辱她,连府中最低等的奴才也瞧不起她,但这都不重要,她就这样忍饥挨饿的等着,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机会。
那次太子懿轩随桑握瑜来府上玩耍,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难得的垂青,于是她故意用粪水弄脏了他的衣服,在他沐浴更衣的时候,潜入房中想要行刺他。
那时候桑梓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在桑府过的生不如死,食不果腹也就算了,动辄还要挨打,大夫人每次看见她,都要找借口关柴房饿着她,只等她跟何姨娘一样,哪天忽然就撑不住咽气了。
桑梓想那可是太子,如果太子死在桑府,皇上一定不会轻饶了桑桓,如此她便可以拉着桑家给她和母亲一起陪葬了。
她不怕死,她只怕辜负了母亲的嘱托,她无法想象她死了之后,大夫人依然风风光光的活在这个世上享受荣华富贵,那样,她会死不瞑目。
可是她未能得逞,太子很机警,且身手也好,轻易就将她给治服了。
这不是小事,所幸太子看她只是个孩子并未追究,桑桓气的火冒三丈,大夫人觉得她居心太毒,恨不得立刻就让人将她打死。
桑桓终究还是念在何姨娘的份上,留了她一命,隔天便将她赶去了祖籍田庄上,然后又亲去东宫请罪,好不容易平息了此事。
如此桑梓在南边,一待就是七年。
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一次噩梦般的经历,幼时所遭受的非人待遇,那种孩童的恐惧无助,无人能够体会,阴影刻骨铭心。
那时候的伤痛让她深刻的意识到,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比如金嬷嬷现在,一刀杀了她又有何难,折磨她才是回报,这些人,死的太痛快真的太便宜了她们。
桑梓脸色有些发白,身子晃了晃,却将那烙铁的把柄握的更紧了些,那些事纵然过去很久了,可一想起来,心依然在滴血颤抖。
“我只问你,是谁勒死了金橘,又是谁给秀果下的药?”
金嬷嬷苦笑,“三小姐还追究这些做什么,赵嬷嬷害死了金橘,她已经死了,金英给秀果下药,但是她在何姨娘搬去辛荑院不久之后,也被大夫人灭了口。
你无凭无据,就算知晓了全部的真相,也无法替何姨娘洗脱冤屈,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娘根本就不在意桑桓如何看待她,她要的不是有一天可以向谁证明她的清白,而是我可以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
当年的一些疑惑,如今都已经清楚了,桑梓不想再多逗留,转身往门外走去,“简兮,她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三小姐,三小姐求你给奴婢一个痛快吧,求你了……”
金嬷嬷已经被打的筋骨尽断,就算桑梓放过她,恐怕她也挣扎不了几天了,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只求一个痛快的死法。
桑梓不再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简兮冷森森的问:“你不是很喜欢挖人的眼睛吗,今天我就成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