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王霆也颇有感慨道:“我小时候是个野孩子,在田地河沟里玩,有一次被蚂蟥叮着了,都吓得疼得嗷嗷叫,那条蚂蟥就咬在我腿上,怎么搞都下不去,后来还是我爸用了鞋板子才拍下来,后来我还做了好多次噩梦。”小蓝:“这就是我们在经历的事。”她表情极其冰冷:“你们也看见很多院落门前都悬挂着蜡烛了吧,每当这户有人出去做工,我们就要点亮蜡烛,防止那人找不回归来的方向。”孟珞忍不住问:“你们不能跑吗?”小蓝脸上缓缓溢出一丝讥笑:“怎么跑?他们有鞭子,有刑罚,就算你跑了出去,周围所有的村落一见你是黑水街的女人,都会给送回来的。而我和奈奈,回到理发店后被嘲讽了一圈后也被丢到了这里。”她昂起头:“不过,我跟你们讲这些,绝不是为了得到你们的同情,你们的同情在我这里毫无价值。我和奈奈已经商量好了,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让我们收留你们,收留可以,男的也行,这边管理得没那么严格。但这是有代价的。”“我和奈奈隔日轮流上工,既然你们让我们收留你们,那你们就要替我们上工。”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人说她痴心妄想,也没人说她不该如此,他们只是觉得,这是怎样的世道,居然将曾经单纯的女大学生都逼成了这样。波尔“咳咳”了两声,然后道:“可以,你们收留我,我可以替代你们。”话音落下,他弯腰,朝着小蓝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曾经对医用水蛭的获取渠道也只是道听途说,从不知道你们竟然遭受着这样剧烈的苦楚。我为医学的愚昧和无知向你说一声抱歉。”小蓝似乎愣住了,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下一秒,她听见拉莱说道:“刚才王霆只和你说了我们遇到了逃亡的情形,但并没具体和你说,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你说她们跑不掉了,但你想不想真正解放这群被迫日夜劳作、被无知和愚昧驱使的女人?还她们自由,也还你们自由?”小蓝的嘴唇奇怪地颤抖着,话音颤栗着:“我该怎么做?”拉莱微微一笑:“要不要加入我们?我们会证明古老的四□□学说和解剖学是错误的,当放血和截肢变得毫无意义,也就再没有人可以逼迫你们在这里裸露双腿吸引水蛭了。”拉莱目光沉静,朝着她伸出了手。这是小蓝盘问夜间,其他人都还在沉睡,拉莱却醒了过来。她听见了一声门打开时“吱呀”的轻响。紧接着是几声女孩子的抱怨声,然后响起了另一道安慰的声音。“你这里流了好多血……嘶,别动,我给你涂药……”应该是小蓝在为回来的奈奈上药。后来她们声音放轻了,似乎在谈论今晚的不速之客。拉莱便没再听了。她想,人类真的很奇怪,在存在利益之争的时候,小蓝和奈奈撕破了脸皮,就像是生死之敌,可当他们一起落到了如今的境地,却又能互相体贴扶持了。不知不觉,她也睡着了。再苏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日的清晨。“咚咚咚!”“咚咚咚!”门外有人在敲门。其他人都没醒,拉莱上前开了门。“你们醒的真晚……”奈奈一声训斥还没说完,待看见前方的是拉莱时,连忙止住了话头。她昨夜翻来覆去左思右想,都觉得在拉莱征询小蓝的同意的时候,拉莱一定给她下了咒,否则简直没有道理,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魇住了。她没有问“你昨晚是不是给小蓝下咒了?”而是道:“我昨夜听小蓝说了你们想做的事,你们这是冒着被吊死的死罪,稍有不慎我们都得交待在这里,所以你们现在有没有什么成形的计划?”其他几个人也都因为房间里的声音陆陆续续醒了,闻言目光迷茫。拉莱望向波尔:“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波尔道:“我认为,现在新型医疗手段被打成异教徒的原因是,从教会到平民,他们都不相信放血和截肢是无效的,他们很多人甚至认为放血能拯救洗涤他们的灵魂。”“那你们呢,平民如何形容你们?”波尔无奈摊手道:“他们认为我们的医疗方法会让他们的灵魂坠入地狱。”拉莱若有所思:“所以,这件事真正的症结是,我们首先要让民众认为过去的医疗手段都是不科学的,才能让他们接受这些真正科学的手段。”波尔道:“我这里有一些证据,是我的导师身故之前留下的一些研究报告,可以证明现在的医疗的不正确之处,可惜还没等他公之于众,他就被吊死了。”孟珞:“可是,昨晚那场大火……”波尔拿起他一直背在背上的背包,从中拿出了几页纸,那正是之前拉莱他们在他桌子上看到的文件。波尔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大部分都被烧毁了,但我当时抓了几张在包里,当时想的是,这样死的时候,就可以离导师的遗愿更近一些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留下来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们回到医学院后,能帮我留意一下,我的导师希伯有一个小儿子,他叫梅里森,导师还有很多珍贵的文件都放在他那里,我想,如果把这些材料放在一起,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大白于天下,一定能够洗刷导师的冤屈,打倒传统医学院那些老顽固。”奈奈点了点头:“既然小蓝这么相信你们,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祝我们能成功吧。”如果是在生活平静的现代,当有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下一秒必然是举杯喝酒,每个人都是对即将到来的未来自信蓬勃的模样,可是,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中,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不知何时会落下。因此,奈奈说出这句话,甚至没有一个人笑一下。波尔忙道:“我是不是还要顶小蓝姑娘的班?”奈奈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有讽意:“小蓝逗你的,你还真信了?若是他们几个要我们收留也就罢了,我们非要宰他们一笔。可你,若是让你站在冰水里任蚂蟥咬,你年老体弱的,怕不是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波尔想要辩驳一下自己并不老,看起来面色不佳也只是因为最近思虑过重,却又被打断了:“小蓝已经去了。好好修养吧,大医生,我们这群人能否完成这项光荣事业,还得靠您呢!”波尔眼睛微微睁大,自导师去世以后,他就对这个时代、这个腐坏的医学体系感到绝望了,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自己还能从一个短短几分钟前还是陌生人的人那里获得支持感和信念感。他突然明白,导师这么多年,是靠着什么在黑夜中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的了。